風仁父子坐在疾馳的馬車之內。
車軲轆震動的響聲混雜著熱鬨的喧囂傳進車廂,卻始終無法打破兩人之間詭異的靜默。
良久之後,風仁先歎氣出聲,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手還疼?”
風瑾始終正襟危坐,臉色透著不正常的蒼白,薄唇隱隱發青,他右臂傷口已經讓醫官止血包紮,血液滲透大半衣袖和手臂,至今還未乾涸,濃鬱的氣息染滿整個車廂,瞧著頗為狼狽。
“已經沒有那麼疼了……”風瑾垂眉低目地回答,末了遲疑地問了一聲,“父親,官家……”
風仁打斷他的話,道,“官家如今恐怕是鐵了心要與北疆三族聯姻,以姻親關係穩定雙方邊境戰局……這等天真的算計,黃口小兒都不屑使用,偏偏官家卻……終究是扶不上牆!”
風瑾沒有錯過父親說的每一個字,越聽他越是緊張,似乎有一麵小鼓在心頭密集地敲打。
他父親這話的意思是……預備放棄無藥可救的東慶皇室?
“你今日略顯魯莽,若不是柳仲卿家的小子武藝強,你可不是傷一條胳膊那麼簡單了。”
風仁聲音多了幾分憐惜和憤懣,畢竟受傷的是他兒子,傷在兒身,痛在父心。
風瑾低斂眼瞼,默默聽著風仁的斥責。
他不喜歡出頭,但今天卻與北疆悍士發生衝突,甚至被他們所傷,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
若是他上前,頂多受傷,若是讓北疆悍士將矛頭對準鎮北侯府的世子,怕是要出人命。
誰都知道,東慶有餓狼垂涎,鎮北侯府是東慶在北麵最後的壁壘,要是鎮北侯府世子在今天出事,誰知道那些有心人會如何借題發揮?北疆三族又該如何囂張桀驁?
也許是家風影響,風瑾跟風仁一般都不在意誰是皇帝。
可風瑾終究年少,還有滿腔熱血,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今日的事情成為鎮北侯府徹底沒落的導火索,屆時北疆三族再無阻攔,便能揮兵南下,長驅直入,衝入東慶腹地,致使生靈塗炭!
所以,風瑾攔下鎮北侯府世子,自己上前迎接那些北疆悍士的挑釁,不敵被傷。
要不是他靈機一動,搬來薑芃姬這個救兵,估計就不是傷一條胳膊那麼簡單了。
想到薑芃姬,風瑾容色稍稍柔和了一些,多了幾分暖意。
這會兒,他倒是有些理解市井話本中遊俠因為兄弟義氣,為對方兩肋插刀是什麼感覺了。
風仁畫風一轉,有些生氣地道。
“隻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那小子武藝不行,因你而受牽連又該如何?”
風瑾聽後啞然,他正要說薑芃姬武藝好著呢,風仁絲毫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罷了,這次算是欠了他柳仲卿的人情,以後找個機會還了便是。”
一時間,車廂內又恢複了寂靜。
風仁閉著眼睛,不由得開始謀算之後的路該怎麼走。
如今的東慶皇室儼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為了收回世家手中的權柄,那個男人更是昏招頻出,暗中扶持外戚勢力,縱容宦官勢力,試圖攪渾這一趟水,好渾水摸魚,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