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嵩神色閃爍不停,似乎做著劇烈的掙紮。
派遣風玨回守昊州固然能穩住昊州形式,但這不是黃嵩想要的。
“友默,我知道你這個建議是求穩,但這不是我所求。”他沉聲地拒絕了,沒等程靖開口,他繼續道,“蘭亭兵馬眾多,塚河縣怕是難以守住。一旦失敗便隻能退守河間郡乃至昊州,如此一來,昊州便成了海上孤島,麵臨四麵楚歌之境。我、我不想當那困獸,掙紮求存——”
如今的局勢對黃嵩極為不利,他麵對薑芃姬也沒有以少勝多的把握。彆看史書上有不少以少勝多的例子,但發生條件極為苛刻,正常情況下,多半還是被人用人數和實力碾壓。
如果塚河縣失利了,黃嵩便麵臨孤守昊州的局麵,真正的困獸之鬥。
他心性不如世家子那麼高傲,但也有自己的脾氣和尊嚴,他決計不希望自己落到那個境地。
程靖明白過來,反問黃嵩,“主公的意思是……”
黃嵩沉吟半晌,語氣凝重道,“命令懷玠帶兵趕來會合——若是時間來得及的話——”
薑芃姬動手就在這兩日,黃嵩的消息傳到風玨那邊,風玨再帶兵過來,最少也要七八日。
程靖聽出他話中的頹廢和絕望,同時也為黃嵩的決心駭然。
黃嵩命令風玨帶兵過來會合,這是做好了一波定勝負的心理準備。
兩方人馬麵對麵對壘,堵上一切和後路,要麼薑芃姬死,要麼黃嵩死。
不管誰生誰死,這一戰結束便是其中一人的終點以及另一人的嶄新起點。
程靖說不出反對的話,思忖良久之後,隻能歎息著答應。
“靖這就去草擬調令。”
黃嵩道,“嗯。”
黃嵩的夫人祁朝蘭是個性格要強的女子,丈夫上前線打仗,她也要帶著數百親衛遠遠跟著,住在附近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替他分憂,夫妻二人的感情也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好。
思及此,黃嵩便忍不住苦笑。以前總是擔心祁夫人跑來前線會遇見危險,每次出門打仗都要叮囑她彆跟著,如今卻覺得她跟來也是有好處的,好歹還能見上一麵,不至於死了遺憾。
祁朝蘭神情關切地看著他,問道,“郎君為何愁眉不展?”
黃嵩道,“外頭的事情,說出來也隻是讓夫人白白擔心。”
夫妻二人相隔不是很遠,但黃嵩已經小半年沒見過她了,一時間有千言萬語要傾訴。
等他想開口的時候,他又覺得難以傾吐,不知該說些什麼。
祁夫人道,“你便是不說,妾身也能猜個七八分。”
在她眼中,黃嵩是個樂觀的人,哪怕遭受打擊也會儘快調理過來。他不喜歡將公事帶到家裡,哪怕在外頭有很多煩惱,回到家中麵對妻兒也會擺出若無其事的姿態,以免家人擔心。祁夫人如此了解他,黃嵩這次卻露出如此明顯的愁色,可見不是小事,極可能關係身家性命。
黃嵩想了想,垂頭低語道,“倘若為夫沒辦法給你最至高無上的榮耀了,你可會難過?”
他年幼的時候吃夠了出身的虧,因為出身受儘了鄙夷和不公,他知道那是什麼滋味,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重複他的人生。成家立業之後,黃嵩才更加看重這點,不讓兒女受委屈。
若非人品爆發、偶然得了嶽父青眼,黃嵩也娶不到祁朝蘭。
她是委屈低嫁給自己,黃嵩怎麼忍心她跟著自己吃苦?
東慶亂局,他的野心與日俱增,午夜夢回時候也曾肖想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