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糾結地繞著帕子,“前陣子,婆婆上府去看二弟和弟妹了,鬨得不是很開心。”
孟恒毫不意外。
“這倒是符合誠允的脾性。”
如果一上來就認親合家歡,孟恒反而覺得聶洵被人奪舍了。
妻子又將那一日的情形說了一遍。
她和朱青寧既是閨中密友又是妯娌,有些話題不忌諱的。
妯娌兩個意見倒是統一,她們都是當了母親的人,總覺得聶洵太冷漠了。
孟恒聽了,嘖了一聲,“這麼多年,她還是老脾性。”
妻子感慨道,“小叔子早年的確是很苦,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怎麼就如此鐵石心腸?”
孟恒卻道,“母親繼續這般下去,誠允的心腸隻會更硬更冷。”
妻子懵逼了。
“婆婆待他這麼好——”
“好也分情況。母親在丸州也有一陣子時間了,不說差人上府,她可有問過你和孩子?”
妻子愣了,道,“這、這倒是沒有。”
不僅沒有,她有一次帶著孩子上府請安,侍女說對方已經睡下了。
後來和弟妹朱青寧一起上府,頭一回見了婆婆,對方可真漂亮,瞧不出年歲呢。
孟恒歎道,“我告訴母親,誠允還活著這事兒,那才多久啊。”
妻子依舊不懂,孟恒也沒有心思解釋,畢竟當著妻子的麵說母親不好,這也不像樣。
古蓁是個好母親麼?
對柳羲而言,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了,這個好不僅是嘴上好,行動也不落下。
對他們兄弟而言,永遠停留在嘴上,她的好也隻是說給旁人聽。
在孟恒書信給古蓁之前,她不知道小兒子還活著,她明麵上隻有孟恒一個兒子。
可她對長子什麼態度?
他在孟府過著連旁支庶子的日子,時時刻刻提防父親妾室陷害。
為了自救,甘願成為質子長居上京,孟府給的開銷基本沒有,他還是典當了幾件周歲時候的物件才勉強維持生活。他在私學讀書,束脩不低,一邊讀書一邊私底下賣字畫賺取零用。
有一次他滿懷希望給母親寫信,希望對方憐憫他,照拂一二。
古蓁照拂了,讓人給他捎了百兩銀錢,除了銀錢沒有隻言片語。
那時候的孟恒已經有了廉恥心,捧著母親給的銀錢,臉上火辣辣的。
書童道,“夫人莫不是以為郎君向她乞討?”
十一二歲的孟恒卻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和顏麵都被母親擊了個粉碎。
這錢是乞討來的。
他“乞討”生母的照拂疼愛,結果討來了錢。
孟恒二十三成婚,那還是孟氏長老看不下去,恩賜一般給他配了一個落魄士族的旁支嫡女。
母親對此可有過問一言半語?
孟湛死之前,還能推說是孟氏勢大,她為了兒子好所以不敢過問。
如今孟湛屍體都涼了幾輪了,她對長子仍舊采取無視的態度,對長媳和長孫也冷漠以待。
如此母親,她卻對二十多年未曾謀麵的二子“掏心掏肺”,大展慈母情懷。
聶洵又不蠢,古蓁越是想“彌補”二子,將長子視若空氣,他隻會更加冷心。
長子和她有母子情,尚且如此薄涼。
那麼二十多年未見的二子,有幾斤幾兩,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偏愛?
她是真心想挽回孩子,彌補缺失的母愛,還是為了得到一句“原諒”,平息內心的愧疚?
這點,孟恒覺得聶洵看得很清楚。
妻子不知孟恒的想法,感慨了一句。
“婆婆早年也不容易,聽聞以前時常臥病在床,小叔便不能體諒體諒麼?”
古氏嫡支庶女,走到如今不容易。
“她不肯服藥治病,旁人還能強迫她不成?”孟恒道,“不容易?興許有吧。”
妻子麵露不滿之色。
自家丈夫怎麼說這話呢。
“母親早年雖為古氏庶女,但她的一應待遇都是比照嫡姨母的。不然的話,當年也不可能盛裝十裡嫁入孟氏了。我去問過一些老人,嫡姨母對母親是真的好,陪嫁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各個都有本事……”孟恒道,“這之後,改嫁給柳佘,柳府上下以她為尊。如今,主公又給她掙了個準太後的位置。我們這些當兒子的,若真是為了她好,維持如今的樣子是最好的。”
為人子,他不敢怨,同樣也親近不起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