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親兄弟,哪怕分離多年,衛応還是很了解自家弟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如此,為兄也就放心了。”
衛応瞧著很是憔悴,平日總是打理整齊的鬢發都出現了灰白色,滿臉皆是化不開的倦怠。
衛慈忍不住道,“話雖如此,但小弟所做也有限,若是越界了,怕是力有未逮。”
衛応明白自家弟弟指的什麼,失笑道,“這麼多年以來,你未受太多族中給予的恩惠,如今還能顧念家人、願意幫扶一二,實屬不易。為兄也不是厚顏之人,哪裡會要求你做什麼?”
當年的事情對衛慈的傷害的確太大了。
因為八字,眾人便將克死生母的罪名摁在剛出生的衛慈身上,父親也因此對他產生嫌惡。
這番嫌惡直到衛慈十一二歲才慢慢釋懷,可那時候已經遲了。
因為父親的漠視和親眷的冷眼以對,衛慈的童年過得不可謂不辛苦。
眾人忽視他到什麼地步?
衛応外出遊學歸來,發現本該啟蒙兩年的弟弟卻連個字都不認識,顯然無人記得啟蒙之事。
他特地去尋父親說了這事兒,父親才後知後覺給衛慈請了一個不咋地的西席。
衛応不忍天資卓越的弟弟被糟踐,隻能親自上場,白天跟西席學習基礎,晚上回來開小灶。
奈何衛応也是個少年郎,精力才學有限,最後輾轉將弟弟送到了淵鏡先生開設的私學。
曆數衛慈的童年,啟蒙推遲兩年還算是小事兒,最嚴重一次還威脅到他的性命。
因為仆從伺候不儘心,衛慈感染風寒,高熱兩天才被人發現,眾人卻以為是尋常發熱,請來的郎中醫術尋常。衛応回府發現弟弟都要燒傻了,連忙將人送到杏林聖手那邊撿回一條命。
深知這些陳年舊事,衛応也沒辦法開口要讓弟弟為家族如何付出。
再者,衛慈是個一言九鼎的脾性,既然答應說要照拂家人,那他就一定會做到。
“兄長——”
衛慈望著衛応,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喉間梗著什麼。
衛応了解自家弟弟,衛慈何嘗不了解自家兄長呢?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衛応的脾性都沒怎麼改變,前世因為摯友早亡而抑鬱而終,今生怕是……思及此,衛慈便覺得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心頭隻剩無力,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応倒是看得很開,他道,“你莫不是想勸我苟且偷生地活著?”
他連“為兄”這個自稱都不用了,燭光映照下,眉宇間多添了幾分鬱結。
衛慈擱在雙膝上的手攥緊衣擺,艱難道,“兄長何不多想想大嫂和侄子侄女他們……”
儘管他不喜歡用親情血緣綁架兄長,但若能讓他活著……哪怕是活著也好……
衛応眸光帶著幾分溫柔,心下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