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說誰沒了?”
聶清纖瘦的肩膀輕顫,雙手開始抖動,仿佛整個人被隔離在世界之外,一切聲音聽不真切。
“你說誰沒了!”
溫潤有禮的聶清似乎在這刻死了,留下的這人隻是情緒失控的空殼。
他雙手不受控製地抓緊傳信人衣襟,呼吸急促地將他提起,哆嗦道,“告訴我,誰死了?”
傳信人也被聶清嚇到了,顫巍巍地夾緊大腿,克製住想要失禁的衝動。
他道,“衛応軍師,他不幸……”
傳信人話音未落,聶清便發狂般將他擲了出去,真不知道這副瘦弱的身軀怎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傳信人摔得不嚴重,神色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恢複成告罪的姿態,身子俯得極低。
“逝者已去……主公,還請節哀……”
隨同聶清扶靈的臣子見他這般反應,連忙出聲安撫。
“節哀……你叫我如何節哀……”聶清雙目已然通紅,晶瑩的淚珠滾動數次還是落下,他的神情脆弱極了,仿佛些許打擊就能將他擊潰。聶清用哽咽的哭腔道,“父親去了,聶洋那混賬去了,如今連嶽父都棄我而去——我到底是做錯什麼,短短數月,接二連三失去至親?”
聶清這話幾乎是吼了出來,額頭青筋暴起,汗水連同淚水滾滾而下。
“主公並未做錯什麼,您什麼都沒做錯。”臣子見聶清癱坐地上,膝行上前安撫道,“真要說錯,那隻能說生錯了時候。聶氏大廈傾頹,敵人虎視眈眈,主公若是繼續沉溺傷痛,您百年之後如何去見先主他們?此時此刻,應當振作起來啊。休整之後,積蓄力量方能自保。”
聶清啞聲道,“我知道……你給我些時間冷靜。”
臣子知道聶清太年輕,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應該要給他充裕的時間接受現實。
哭過之後,聶清才啞聲詢問衛応的屍首在什麼地方。
等聶清聽到衛慈將衛応的屍體送到了琅琊郡族地安葬,靜默良久。
“琅琊郡……落葉歸根,倒也好。”
第二日的時候,聶清稍稍平複心情,親自上門告知嶽母這個噩耗。衛応夫人是個標準的士族貴婦,一絲一毫都挑不出錯處。哪怕聽到丈夫的噩耗,她也能硬生生忍下淚水。
聶清神情憔悴,他虛弱道,“嶽父遺體被送往琅琊郡族地,可小婿卻覺得,興許汴州才是他最想長眠的地方。嶽母可否幫小婿整理一些嶽父的衣物用品,立個衣冠塚,以示哀思——”
衛応夫人自然不會不答應。
衣物之類的東西由她準備,但衛応生前喜愛的物件、書籍、畫作都在書房,聶清更加熟悉。
聶清推開熟悉的書房,映入眼簾的便是外頭傾瀉而下的璀璨陽光。
主人離開許久,但書房都有仆從打掃,每一寸都乾乾淨淨的,連點兒浮塵都沒有。
聶清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意又有決堤之勢。
他不是個脆弱的人,隻是短短數月,三個最重要的親人逝世了,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聶良是他敬重的父親,衛応是老師兼嶽父,扮演著類似父親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