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將手撫上平坦的小腹,眼眶水汽聚集,沒多一會兒,一顆顆淚珠便滾了下來。
她都不抱有希望了,沒想到上天卻給了如此大的驚喜。
“夫人!我的好夫人啊!”
豐真本想擁抱萬秀兒,伸手半路又僵住了,忍著收回手,生怕將這尊瓷娃娃碰碎了。
豐儀收到消息立刻趕了回來,沒瞧見母親,反而看到坐在廊下的父親。
“寒食散戒了多年,這會兒卻有些饞了,不過那玩意兒不能碰,為父就弄來幾壇酒。”豐真見兒子來了,指著身邊的席墊示意他坐下來跟自己喝兩口,“兒啊,老豐家又有新苗子了。”
豐儀笑道,“恭喜父親。”
豐真喝了酒,滿身酒氣也不敢進屋熏著萬秀兒,隻能在外頭守著,壓抑內心的狂喜。
他說話的時候,手腳都在隱隱打顫,可見內心多麼激動。
他用雙手搓著冰涼的臉,借此讓自己冷靜下來,從歡喜的雲端慢慢降落人間。
半壇子酒下肚,豐真的臉蛋也染上了酒暈。
“剛確信你母親懷孕的時候,為父是狂喜的,同時也鬆了口氣。”豐真對兒子的教育方式就比較現代化,與封建式教養完全不同,因此他跟兒子的關係很親近,沒什麼話不能說的,“為父這身子骨瞧著還硬朗,但年輕的時候敗得狠了,有個弟弟或妹妹,日後要個好歹……”
豐儀道,“父親春秋鼎盛,說這還早了。”
豐真笑道,“不早了,你都快成婚了,我還能硬撐著不服老?”
父子倆安靜了會兒,豐真突然說起一件頗有年頭的老黃曆。
“你可知寒食散?”
豐儀點頭,“知道,書院夫子有說此物有害,雖能治療寒症,但也有極大弊端,不宜多用。”
豐真道,“此物曾在士族圈子風靡一時,為父也沉迷了一段時間,後來被主公逼著戒了。戒除寒食散的滋味不好受,過程宛若萬蟲蝕骨,沒點兒毅力根本堅持不下來,為父也是……”
豐儀道,“父親怎麼撐下來的?”
豐真笑道,“這裡頭有主公百般手段的功勞,但也有你的功勞。”
“兒子的?”
豐真道,“戒除寒食散的時候,痛不欲生,幾度在虛幻與現實中徘徊掙紮,迷糊間還以為自己用著那東西,飄飄欲仙,直到……似乎是管家的聲音在為父耳邊喊了一句,大郎君歿了。”
大郎君歿了?
豐儀詫異。
豐府的大郎君不就是自己?
豐真道,“……不知過了多久,寒食散美妙的滋味慢慢過去,為父睜開眼便看到全府上下掛滿縞素,靈堂放著一口棺材,裡麵躺著你。管家說,大郎君是看到為父服用寒食散後昏迷不醒,誤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急忙去尋人卻不慎踩到綠苔,滑落池塘,一場風寒便走了……”
那時候是戒除寒食散最關鍵也是最痛苦的時候,哪怕有薑芃姬幫助,豐真依舊支持不下來。
他痛苦得分不清現實和虛幻,誤將豐儀歿了的幻覺當成真的。
等他成功戒除寒食散,腦子也清醒了,這才知道兒子還好好活著呢。
豐儀道,“兒子不是好好在父親麵前?”
豐真笑著喝了一口酒,道,“是啊,一眨眼,當年瘦弱的總角小娃都要成家立業了。”
豐儀道,“父親不僅能看著兒子成家立業,還要為日後的弟弟或者妹妹籌謀婚事呢。”
“籌謀多辛苦?左右看看,誰家男娃女娃合適,學著你去拐個回來。”
瞧,豐儀的婚事就沒讓豐真操心過,娶的兒媳還是最頂尖的。
這就叫本事,比他老子有能耐。
豐儀笑道,“倘若是被拐走的那個可怎麼辦?”
豐真道,“記得給你妹妹撐腰,誰敢欺負就打上門!”
多年之後再回憶這段談話,啪啪啪打臉,兩個臉蛋兒都被打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