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孝可會覺得我太薄情?”哪怕是薑芃姬,她也會在意自己在伴侶眼中的形象,“不論怎麼說,柳羲這具身體並不屬於我。我接管了身體卻一而再再而三算計柳羲的親眷……”
擱在常人眼中,薑芃姬這個舉動的確過分,說她一句薄情也不為過。
衛慈卻道,“主公並非無故算計,不是麼?論情分,主公做得夠多了。”
薑芃姬是用了柳羲的身體,但她又不是謀害柳羲的人,她隻是取了一具無主的身體,這事兒也沒瞞著柳羲的親人——從柳佘、古敏、古蓁、蝶夫人乃至柳昭——這些人都是知情者,或多或少還享受了薑芃姬提供的利益。享受利益的時候不出聲,事後再嚷嚷有何用?
主公的脾性一向是說一不二,說了什麼便一定會做到。
她既然許諾古蓁會給她榮華富貴便不會食言,結果古蓁不滿足現有的一切,妄想得到更多、掌控實權乃至操縱薑芃姬。欲壑難填,誰知道她以後還會求什麼……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她敢得寸進尺就彆怪主公翻臉。
說句無腦粉絲的名言,薑芃姬就是衛慈的原則、三觀和底線,誰都彆想越過去。
如此,衛慈又怎麼會覺得自家主公薄情呢?
她真要是薄情,莫說柳佘和柳昭父子,整個柳氏早被她打得無法出頭了,好比前世。
前世的柳氏也屬於不作死不會死,結局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子孝的話永遠這麼契合我心意。”
她跟衛慈認識十多年,二人這麼多年就紅過兩次臉,每次都隻持續幾個時辰,起因還都是薑芃姬太浪作死。他們都是成年人,不會鬨那套“你無情你無意你無理取鬨”的把戲,更不會讓誤會越鬨越大。天大的誤會說開了就好,何必藏著掖著最後鬨出更大的矛盾,離間關係?
因此,警報解除的薑芃姬沒多會兒又不正經了。她嬉皮笑臉去撩衛慈,衛慈見她是傷患,也就嘴上占占便宜,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薑芃姬胡鬨。二人感情反而更融洽。
他們你儂我儂,殊不知外界已經被薑芃姬遇刺的消息攪得天翻地覆。
各方勢力反應不一,有人質疑、有人擔心、有人心虛……
黃嵩屬於質疑那一撥。
沒辦法,薑芃姬當年就用遇刺病危這一招釣魚執法,狠狠坑害了黃嵩。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黃嵩對這事兒還有心理陰影。他四處打探消息,哪怕知道薑芃姬真遇刺了,還是覺得不真實。
薑芃姬遇刺的時候,風玨也在場,目睹了全過程。
他對黃嵩道,“儘管不清楚具體傷情,但看她失血情況,多半有些嚴重。”
黃嵩聽後不知該如何回答,哪怕有小夥伴作證,他還是覺得這消息有些不真切。
他道,“以蘭亭的武藝……我倒覺得這事兒不能太早做定論。”
想當年湟水會盟,各家諸侯去諶州皇城護駕,那會兒發生的事情黃嵩可沒忘記呢。
印象最深的便是薑芃姬在朝會上用笏板將妖孽活碎屍,那妖孽還是在黃嵩跟前被分屍的。
一個能用笏板當凶器殺人的大殺器會被一個還未通過畢業考核的學生重傷?
荒謬!
“依照我對蘭亭的了解,鬼知道她肚子裡又冒什麼壞水。”黃嵩搖頭道,“她這些年帶兵打仗少了,但她以前可是馳騁沙場、萬軍之中隨意進出的悍將,陣前鬥將也能連斬敵方數員大將的狠人。哪怕這些年修身養性,可骨子裡的警惕不會消失,刺客再厲害也要不了她的命吧?”
他賭上全部身家,薑芃姬這貨絕對有陰謀。
“外界傳得沸沸揚揚,一會兒說蘭亭公遇刺,一會兒說她重傷病逝,有鼻子有眼睛的。有人懷疑但也有人信了。”
黃嵩冷笑,“柳羲慣用的伎倆,誰信誰倒黴,她前不久不也用了這招清理掉南盛幾個頑固士族?”
例如那個倒黴催的汾州南氏。
暗殺不成反被殺,還被她釣魚執法釣上來,落得個全族陪葬的下場。
風玨笑道,“故技重施?”
黃嵩道,“辦法老舊無所謂,管用就行。你瞧她這麼做,不照樣有蠢魚迫不及待地咬餌。”
風玨二人的推論是基於對薑芃姬武力值的信任,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隻是耳聞薑芃姬多能打,具體多能打卻沒概念。
薑芃姬可是在大庭廣眾下遇刺的,流血不是作假的,傷口位置更不能作假,箭簇還帶著軍中特製的倒勾。
重傷病逝的消息是假的,但遇刺重傷卻是真的,她沒有子嗣也是真的。
她再厲害,還能逆風翻盤?
柳氏這會兒鬨翻天了。
柳珩對著一屋子的長老以及有名望的長輩萬分失望。
柳氏拉攏金鱗書院的學生,這事兒柳珩知道,但柳珩卻不知道這些老家夥會如此大膽。
“當初說好的,拉攏那批平民學子是為了家族日後延續,當時話說得多好聽?”柳珩幾乎要被氣瘋了,這消息還傳到了養病的父親耳中,氣得柳伋吐血昏迷——一句話,柳氏攤上大事兒了,“柳羲不在了,還有柳佘和柳昭!哪裡輪得到你們這些老家夥的後嗣覬覦她的基業?”
幾個長老在族中名望極高,何時被小輩這麼噴過?
他們與柳伋父親同輩,柳珩在他們麵前就是個孫輩。
更何況——
“刺殺之事並非我等所為,必然是有人栽贓陷害。”
柳珩氣笑了。
栽贓陷害?
“沒憑沒證,你們如何讓人相信你們沒有做過?”柳珩道,“柳羲那邊卻是有憑有證,證明這事兒與柳氏與你們脫不了乾係。你們便求神拜佛吧,柳羲安然無恙,念在叔父的麵子上還能寬恕了你們。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整個柳氏都要給她陪葬,包括你們!”
柳珩說話太不客氣了,幾個長老老臉掛不住。
柳伋對他們說話都要客客氣氣,柳珩算是哪根蔥?
一人道,“柳羲若真是有三長兩短不好麼?至少,柳佘不似這丫頭薄情寡義。”
柳佘還是念著家族的,柳羲眼裡卻沒有家族這個詞兒。
從薑芃姬獨立分宗之後,幾個長老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舒坦。
薑芃姬不照拂家族也就罷了,這些年還明裡暗裡打壓,古蓁是她名義上的嫡母也被約束著。
天底下有這麼不孝的子孫?
另一人道,“倘若柳佘接了手,他膝下就隻剩一個地位血統卑賤的庶子柳昭。柳佘對古敏情深義重,對柳昭這個庶子厭惡得很,也曾明確說過不會讓柳昭繼承家業。屆時,我們幾個老家夥從族中挑選優秀的嫡出子嗣過繼給他,柳氏嫡係出身和血統都比柳昭好太多。”
最重要的是,古蓁支持這個計劃。
在古蓁和他們的默契下,他們挑選幾個優秀有天賦的柳氏嫡係子嗣送到古蓁身邊。
明麵上說是古蓁覺得寂寞,讓孩子陪著能熱鬨一些,實際上卻是親善未來的“儲君”。
既然薑芃姬吝嗇不肯給古蓁的實權和尊榮,她便通過自己的算計去拿。
孩子年紀小,容易掌控,可比薑芃姬這個天生反骨的家夥好多了。
同時,給予古蓁的安全感也多了。
柳珩冷笑不止。
這幾個老家夥真是老了,不然怎麼會如此天真可笑呢?
柳佘再厭惡庶子,那也是他的親生子,真有家業為什麼要過繼給其他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