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有德在電話這頭不住地點頭哈腰——雖然那頭的喻菁也看不到:“是……真是不好意思啊喻菁小姐……”
“不好意思?”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冷厲,“你這是一點不好意思?”
她冷笑:“梅有德,我給你們仁安療養院打了這麼大一筆錢,可不是讓你把人給我看丟的!”
梅有德心裡也是一陣苦:“可我們確實是儘力了啊……那個喻霽根本不是個省油的燈!”
喻菁反問:“怎麼不省油了?他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
梅有德:“都、都有……”
電話那頭罕見地沉默下來。
半晌後喻菁才道:“梅有德,我沒想到你連這種借口都編的出來。”
喻霽是個什麼人她還不清楚?在金融經濟方麵確實可以說頗有天賦,要是不摻和進喻氏的渾水,大學畢業後去個華爾街什麼的說不定早就混出名堂來了——不過說到底了他也就是個文弱書生,在家族鬥爭中站錯了隊得罪了人,自然落得這個下場。
至於打人罵人?那哪裡是喻霽的風格!
梅有德情緒激動地反駁:“我說的都是真的!!”
提及紀城在仁安療養院的那段日子,他整個人氣息都不穩了:“我還想懷疑你是不是想坑我呢!你知道喻霽到我們這裡來了以後都乾了什麼嗎?”
那頭喻菁隻聽見電話裡傳來一陣咆哮——
“拒絕治療、毆打醫生,把護工掛到天台上麵!還綁架穆嵩的兒子!”
梅有德幾乎要迎風流淚:“你花錢給我塞過來的那是一個病人嗎?那就是個人形哈士奇!!放在療養院裡就是拆家的!!!”
喻菁:“……”
大概是被梅有德全是感情沒有技巧的比喻給震懾到,半晌後喻菁才開口道:“所以?”
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裡像是冒著涼氣,雖然是順著梅有德的意思在繼續說,但無端就讓人有種冒雞皮疙瘩的感覺。
倒也無怪她在商場上有“毒蛇”的稱呼了。
梅有德混跡江湖多年,能讓仁安療養院的招牌屹立許久而不倒,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此刻聽見喻菁的反問,也非常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嗬嗬,我老梅哪兒能有什麼所以啊?”
“喻霽這個事情,我們仁安療養院確實是儘力了,現在我們的員工都還在忙著找他呢,”梅有德話說得一團和氣,“不過畢竟是喻小姐您塞過來的人,出了這種事我這邊不通知您就是我的怠慢了。”
“但畢竟我這兒也就是個小作坊,能力有限,確實沒辦法保證事情一點紕漏也不出,要是這喻霽實在找不到的話……”他頓了頓,“而且您是喻氏的人,能力強,肯定比我們有辦法多了。”
“畢竟我收了您的錢辦事,當然是希望您的利益得到保障的。”
“你好我好才是大家好嘛,對不對?”
梅有德話說得極委婉,不過該表達的全部都說得清清楚楚:先是放低姿態,而後又是一套表明己方有儘力,同時不忘捧一番對方,最後闡明利害——喻霽真要跑了,受到影響的可是和他直接有仇的你。
一番話態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捧亦貶,甚至還有極隱晦的威脅在其中。
喻菁那頭聽了之後果然沉默下來。
片刻後她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喻霽的事我會注意的,”喻菁道,“你的嘴也記得管嚴點。”
梅有德那邊也上道地連連表示當然。
掛斷和梅有德的電話之後,喻菁閉眼捏了捏眉心,分外疲憊。
先不說梅有德口中的那個喻霽為什麼會和她平時認知裡的完全不一樣,光說喻霽從仁安療養院跑了,這總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喻氏集團家大業大,其中龍蛇混雜,好幾方勢力各自拉鋸各自為戰,她和喻霽分屬其中較大的兩方,而競爭到最後的結果是喻菁這一方勝利,成王敗寇,喻霽所屬的這方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喻霽是被喻菁親自做主送去仁安療養院的,一方麵他倆年少相識,不過不是什麼青梅竹馬的劇情,相反他們早有齟齬、水火不相容,這次喻霽落難,她當然是要落井下石一番,而另一方麵,則是喻霽此人確實頗有能力,要是任他留在喻氏,之後會發生什麼,還真說不定。
仁安療養院雖然在網上一直維持著一個不錯的形象,但其真麵目如何,以喻菁的地位能力還是知道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喻霽才會被她送到那裡。
不過現在梅有德來告訴她,喻霽逃了出來?
喻菁靠在椅背上,腦海中各種想法來回翻轉——
說實話現在喻氏內部的權力更迭已經塵埃落定了,即使喻霽回來,也不可能再幫他從前跟隨那位再殺回來。
不過老對手突然出逃的消息到底是給了喻菁不少震動,畢竟喻霽的能力還是有,曾經在集團中積累下來的人脈更不可能被完全清除乾淨,他要是故意回來攪風攪雨,那必然是會給她造成不小的麻煩的。
喻菁在心中狠狠罵了梅有德一聲廢物,除了人跑了以外沒帶來任何有價值的消息。A國那麼大,要是喻霽誠心想要躲的話她又能上哪兒找去?
最後她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通內線:“找個人,去喻霽家門口蹲著,至少盯一個月,如果看見任何人要進去,立刻通知我!”
想來想去,喻菁也隻能拿出這麼一個辦法來。
喻霽被送往海市的時候,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包括他的那些財產,更不說許多有關的喻氏集團的資料了。那些重要憑證應該都在他家裡,所以如果喻霽真的要回來,極可能會先回一趟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