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次櫛比的房屋算不得很高,夏天悶熱得蟬鳴聲都有氣無力。時間接近下班高峰,泊油路上公交車和極少數的轎車堵作了一團。
——當然,這不是因為交警疏散不力,或是這座小城的上下班人流量真有這麼大。
行人們擁擁簇簇地擠上馬路,消防車閃著燈停在旁邊,數名消防員跑前跑後地在地上鋪開氣墊,同時旁邊的雲梯上還有一名消防員拿著喇叭大喊:“孩子,生命是最寶貴的——”
雲梯的對麵是一幢高度有五六層的居民樓,整棟樓其實已經接近廢棄,而其頂層的邊緣處坐著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偶爾一點悶熱的風掠過,他便像是一片落葉般,在天台上顯得搖搖欲墜。
這麼年輕的一個生命,若是出了事,那對他的家人該是多麼大的打擊?
喊話的消防員心裡越發焦急,隻恨不得自己手能伸個幾百米長,直接把人給救下來。
那道坐在天台上晃蕩雙腿的身影垂著頭並不理會他人,那喊話的消防員也不敢太接近,生怕刺激了孩子的情緒,到時候他拉也來不及拉。隻能期待已經進入到居民樓中的同事能夠快些,趕在這孩子在有真正極端行為之前將人給救下。
而底下圍觀的人群也是議論紛紛。
“這誰家的孩子?老李家的?還是王叔孫子?”
“這個頭,看著才十三四歲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人也不看看的?讓孩子跑到天台上去?”
“哎呦怎麼就要跳樓了呢?”
紀城眼神聚焦的時候,這些議論的聲音正好隨著蒸騰的暑氣送入他的耳中。
他正好是垂著頭的姿勢,能很輕易地將下方情景收入眼底:接人的氣墊被一點點充盈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在樓下,讓人分不清他們是好意還是隻是想看看熱鬨。
不遠處消防員的喊聲還在繼續,而憑借著還沒完全收斂起來的精神力,紀城敏銳地聽見樓棟中有人腳步匆匆地往上衝過來。
紀城:“……”
他垂眸,抬臂,又看了看自己這具身體。
這一截抬起來的手臂上罩著一層薄薄的校服,日光照下來,骨架線條的形狀便一清二楚。
不過大夏天的還穿長袖……
紀城慢悠悠將校服袖子給卷了起來,果不其然,下麵露出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藥酒的痕跡塗得亂七八糟,一時間竟然難以找出一塊顏色正常的部分來。
於是紀城想了想,又卷起自己的一截校服褲子查看。
他在樓頂不急不慢地檢查身體,下麵圍觀的人群和喊話的消防員卻被嚇了一大跳,以為這是紀城要起跳,尤其是後者,激動得自己的身體都從雲梯中探出大半來:“孩子,生命隻有一次啊——”
而紀城身後的那道腳步聲也越來越急切。
也正是這個時候,紀城放下了卷起的褲腳和袖子,屁股在天台上往後挪挪,而後懸空的雙腳重新接觸實地,從樓頂上站了起來。
他又從天台邊緣後退一步,一張好看且泛著稚氣的臉揚起,認真看向雲梯上勸說他的消防員:“謝謝消防員叔叔,你說得很對。”
“生命是很寶貴的。”
在雲梯上的消防員喊話的聲音一滯,在紀城身後的那道腳步聲也猛地一頓。
……雖然對方說得很對,一切也都是他們想看到的,但這小孩的思想覺悟,突然一下子拔高得過分了吧?
但生怕紀城突然一個想不開又往前走,喊話的消防員還是連連點頭鼓勵:“你能想明白就好!人生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而且你還這麼小呢,未來會發生什麼都是未知的!”
紀城身後那名消防員也上前一把拉住紀城,將他拽遠了天台邊緣。
而後便有好幾名消防員一擁而上,前後查看著紀城全身,不住地問道:“孩子,沒事吧?”
知道這些人都是好意,所以紀城並沒有開口說什麼自己其實不是準備自-殺的話。
確認紀城沒什麼大礙以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警方帶著最開始發現紀城的報警者趕了上來,其中一個警官很是嚴肅地開口問道:“孩子,你的父母呢?”
雖然沒有明說,但對方背後的意思十分明顯:出了這麼大的事,這當家長的還不出現,是不是太失職了一些?
而且紀城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未成年人,很多話是沒辦法和他交代的,自然要叫來孩子的父母進行交涉。
從穿越過來到現在,這片刻的時間已經足夠紀城吸收完原身的記憶。
他開口道:“他們去世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