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話說的,我能跟您客氣?”
“哈哈哈哈也是,趕緊上去吧。”
“好嘞。”
台階一步步向上,跟他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有本班的,也有外班不錯的。
薄晉神色泰然應對得體,
如果不是鼻腔裡殘留的澀意,謝阮幾乎以為操場上發生的事是一場荒誕的夢。
夢醒了一切都會回歸原位,沒有什麼超憶症,也沒有兩人都不想麵對的顯示。
直到耳邊傳來開鎖的聲音。
室內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謝阮大腦遲鈍了一秒鐘,方才想起要從薄晉背上下來。隻是不等他有動作,整個人驟然一晃。下一秒,就被薄晉以一個絕對強勢的姿勢壓在了門上。
“你——”
剩下的話來不及說完,全部淹沒在了薄晉鋪天蓋地的吻裡。
他緊緊扣住謝阮的腰,將他用力按向自己。親得又凶又狠,仿佛有今天沒明日,幾乎要將謝阮拆吃入腹,融進自己的骨血裡。
到最後,謝阮腿軟得站不住,不得不死死拽著他的手臂,才能勉強支撐住身體。
一吻完畢,屋子裡都是兩個人急促的喘息聲。
薄晉用力抱著謝阮,親他的臉側耳畔,聲音低啞:“那些都是假的。”
謝阮一怔,隨即驟然抬起頭。
什麼假的?是超憶症嗎?
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薄晉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他張了張嘴,半晌,還是放棄了。
他有一百個理由能把謝阮糊弄過去,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或早或晚,謊言總會被戳破,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謝阮會不會恨他?會不會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就覺得驚懼膽寒?
算了。
薄晉認命地閉了閉眼,謝阮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騙你的,”他自嘲一笑,“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我有超憶症,從一歲開始發生過的所有事都記得。”
一歲開始,被沈家領養以後。
最後的那片雪花終於落下。
謝阮頹然地靠在門上,心裡再無一絲僥幸。
“有點嚇人是吧,”見到他的表現,薄晉紳士地後退兩步,沒再站在他麵前。給謝阮留足了喘息的空間,也撐起了自己最後的體麵,“確實挺恐怖的。”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三樓走廊。”像是要打碎心裡的最後一點念想,薄晉再不掩飾,第一次將完完整整的自己展現在謝阮麵前。
“前年12月8號晚上第一節晚自習下課,你穿著白色衛衣,帽子左邊的抽繩比右邊短一截。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臉凍得有點紅。手裡拿著本書,藍色封麵白色腰封,具體沒名字沒看到,是申城出版社出版的。”
“第二次……”他喉結滾了滾,繼續往下說,“是三天後的午休,你換了雙紅色籃球鞋,和宋星河一起從超市出來,買了杯雙響炮。左腳的鞋帶散開了,走了一段才找了個能搭腳的地方係上。”
原來他們那麼早就見過麼?可惜他全無印象。
記憶裡真正和薄晉碰麵還是在天台上。
謝阮心裡五味雜陳:“我不記得了。”
“正常。”薄晉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摸兜裡的打火機。可他手指發顫,足足摸了三次方才將打火機拿出來。
冰涼的金屬攥在掌心,硌得皮肉微微發疼,勉強帶來了一絲鎮定:“我這樣的才不正常。”
他看向謝阮。
頭頂的燈光灑下,照得滿屋亮堂,也讓謝阮整個人都暴露在了他眼前。
十八歲的男孩子身上還殘留著少年氣。皮膚冷白鼻梁高挺,眼尾微微發紅,清雋中夾雜著一點破碎感,漂亮得令人心折。
沒有人見到能不動心。
今晚之前,他是他的掌中月。可遠觀,也可儘情攬入懷中。
今晚之後……
薄晉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聲音卻微微發啞:“我什麼都記得。”他對謝阮說,“見你的每一麵、我們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你的衣服鞋子、哪天高興哪天生氣……”
他下顎線收緊,停了停才接著道:“甚至你臉上的表情,肢體上的小動作,全部都記得。”
謝阮情不自禁整理了下頭發。
這個動作仿佛一個開關,徹底關閉了薄晉心裡僅存的那點希望。
他太熟悉了,院長、熟悉的阿姨叔伯,在麵對他時總會不自覺地順頭發、整理衣襟,接著就會找借口離開。
他不想謝阮也是這樣,也不想看他的背影。
薄晉閉了閉眼,先一步道:“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之前瞞著你是我不對,”他開了個玩笑,“可惜,差一點就能蒙混過關了。”
謝阮沒有笑。
薄晉靠在床欄上,仿佛一瞬間被帶走了所有的意氣風發:“謝阮。”
他說:“走吧。”
頓了頓,輕聲道:“走的時候幫我關一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