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凱這輩子從未這麼尷尬過。
他原以為江秋秋的朋友多半也是普通家庭出身, 沒什麼錢的人, 沒想到何芷汀居然甩出一顆那麼大的鑽石，一下子把他送給曾南玉的碎鑽手鏈襯托得暗淡無關。
一番話更是說得鏗鏘有力，語氣中的不屑簡直要把他踩到地下去。
他平時最喜歡在窮人麵前炫富，以錢壓人, 第一次被人炫了一把, 自然是加倍感到難堪。
何芷汀還繼續在他傷口上撒鹽, 她看了看沈凱腳上的鞋子，又看了看曾南玉手腕上的鏈子，氣哼哼地說道：“你自己穿這麼貴的鞋子, 就送人家女生這種鏈子, 你虧不虧心啊？也就是打發沒見過世麵的，把人當什麼啊？”
沈凱：“……”
曾南玉本來就覺得很羞恥了，聽到何芷汀這麼說, 臉上頓時青紅交錯。
何芷汀這話根本是在諷刺她吧？
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看何芷汀, 滿臉震撼我媽的表情。
沒想到何芷汀看著柔柔弱弱的, 開起嘲諷來戰鬥力居然這麼爆表？簡直以一己之力把沈凱和曾南玉一起按在地上摩擦。
江秋秋一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估計都誤會了。
按她對何芷汀的了解, 何芷汀應該不太可能故意去嘲諷曾南玉，她大概就隻是……發自內心這麼覺得，然後又不過腦子地全部說了出來。
隻能說，有時候無意識說出的話, 往往才是最絕的。
曾南玉簡直要氣瘋了, 要不是顧及現場這麼多人, 估計就直接衝上去扯頭花了，她聲音都氣劈叉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果然，何芷汀根本沒意識到她剛剛的話對曾南玉造成的殺傷力有多強，聞言居然還十分好心地和曾南玉解釋道：“同學，我跟你說，你交男朋友要擦亮眼才行，他送你的手鏈根本不值多少錢，還拿出來炫耀，好像你受了他多大恩惠一樣，說真的，你虧大了好嗎？”
沈凱簡直要氣笑了，怒道：“彆人還送不起這鏈子呢。”
他指著王騰道：“我送個幾千塊的鏈子你還覺得虧了，他連這都送不起呢，你倒覺得是寶了？”
王騰臉色陰沉：“把你的手放下。”
王騰從頭到尾都不怎麼說話，沈凱還以為他是以前學校裡最常見的那種窮酸好欺負的書呆子呢，突然見他露出這種陰鷙的表情，不由得嚇了一跳。
同時，何芷汀也怒了。
“你懂個屁啊！”洋娃娃少女氣得不顧形象飆粗口，“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又不是沒錢，送起禮物來卻扣扣索索的，這條鏈子還沒你買煙的錢多吧？”
她看著曾南玉道：“同學，有些人平時自己花五千塊抽煙，給你買兩千塊的禮物，你覺得他有誠意嗎？”
曾南玉愣了一下。
她居然被何芷汀給問倒了。
因為沈凱確實就是這樣子的，可是，就算沈凱沒有誠意，他送的東西，依然是王騰送不起的。
那麼，誠意有那麼重要嗎？
曾南玉打量著何芷汀脖子上那顆璀璨的鑽石，再看看自己手上，被襯托得黯淡小氣的碎鑽，突然就笑了出來，語氣中不無譏諷：“你說得很好聽，可是如果你家裡不能給你買那麼大的鑽石，你還會這麼想嗎？”
何芷汀聞言有些錯愕，似乎不能理解曾南玉的話。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啊？”曾南玉冷笑，“你不也是仗著有錢，才能這麼高高在上嗎？”
“我不是……”何芷汀有些委屈，“我真的覺得誠意比較重要啊。”
她看了王騰一眼：“王騰同學剛剛還和我說，他從很久以前就查好了這次流星雨的日期，今晚本來是想和以前的女朋友一起來看流星的，因為他女朋友有很多的夢想想要實現……這樣子，難道不比一條批量生產的手鏈用心嗎？”
曾南玉一愣，抬頭去看王騰。
王騰垂著眸，說道：“何同學，彆說了。”
何芷汀：“可是、可是……”
“彆說了。”江秋秋也接話道，她拉了何芷汀一把，神色冷冽，“在有些人眼裡，轉眼即逝的流星，是比不過能握在手裡的鑽石的。”
“難道不是嗎？”這次說話的是沈凱，他看著何芷汀，眼裡都是滑稽，“說半天你說的是這個啊？看流星而已，這就是誠意了？那我今晚還跟女朋友來看了呢？就這玩意，就把你給感動了？女人真是可笑。”
江秋秋一個冷酷的眼神甩過去：“你外圍又慘輸十次了。”
沈凱：“……”
“沒什麼好說的。”曾南玉挽住沈凱胳膊，“願意追求愛情的追求愛情，願意追求生活的追求生活罷了，而我相信，能夠送我好東西的，就是真正愛我的。”
何芷汀皺眉：“你這樣不好……”
“沒什麼不好。”江秋秋攔住何芷汀，“人各有誌而已。”
麵包和愛情從來都是個人的選擇，其實並沒有高低對錯之分。
不過，江秋秋說道：“認為鑽石比星星重要的人，最終往往連鑽石也得不到。”
曾經網絡上有一個很出名的命題，一個隻有一百塊但是願意給你花一百塊的人，和一個有一萬塊但是隻給你花一百塊的人，你願意選誰？
當曾經迷信愛情與浪漫的少女們漸漸長大，麵對生活的殘酷之後，大致都會選擇擁有一萬塊的人，因為生活裡，有太多足以消磨愛情的艱辛之處。
這其實很正常。
前提是，她們選擇的那個擁有一萬塊的人，要願意把剩下的錢也給她們花。
如果曾南玉和王騰分手，選擇的是一個願意花多少錢給自己買鞋，也願意花多少錢給她買禮物的人，江秋秋或許還會高看她一看。
但沈凱又是個什麼玩意？
“可不是嘛，人各有誌。”曾南玉難得一次對江秋秋的話表示讚同，她目光掃過江秋秋，掃過何芷汀，最終落在王騰身上，“所以，還是不要互相教育了。”
她眼裡帶著決意：“王騰，你要知道，流星是實現不了任何夢想的。”
“切，我真是有病，才會在這跟你們廢話。”沈凱早就被兩個女生懟得渾身難受了，見有台階，連忙拉著曾南玉準備跑路，“我們走了。”
“南玉。”王騰突然開口喊了一聲。
曾南玉神色一緊，生怕王騰說出什麼話來。
但王騰隻是輕笑了一聲，道：“祝你得償所願。”
曾南玉心底突地一空，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可是她再也抓不住了。
“我會的。”她說道。
沈凱和曾南玉落荒而逃。
何芷汀還很不忿地想要繼續罵，被江秋秋一把按住：“注意形象，你要泡的男人還在呢。”
“對哦。”何芷汀連忙捂住嘴巴，又小心翼翼去看王騰，說道，“王騰同學，你沒有聽到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江秋秋：“……”這傻子！
“沒有。”王騰勉強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