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個空有外表的膚淺女生，有什麼資格從vip通道進場？有什麼資格坐這麼好的位置？又有什麼資格，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眼看著提問時間即將結束，李翰鳴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江秋秋身上，通過耳麥朗聲說道：“秋秋師妹，你好像對我的分享有很多問題，不如說說你的看法？”
江秋秋正快樂地和鄭敘發信息，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差點沒反應過來，還是旁邊的彰顯初推了她一把：“戰友，他是不是在叫你啊？”
江秋秋：“……”李翰鳴就不能放過她嗎？她想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
這麼多人看著，江秋秋沒辦法，隻好站了起來，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麥克風，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的看法是，不要投資諾基亞。”
她原本不想說話，但是既然被cue了，索性也就委婉地提醒一下大家，實在是李翰鳴剛才的話誤導性太強，這裡的人真要聽了他的話去買諾基亞的股票的話，以後說不定眾籌暗鯊李翰鳴。
她這也算間接救李翰鳴一命吧？希望這狗賊記住她的救命之恩，以後不要再騷擾她了！
李翰鳴“哦”了一聲，故作好奇：“為什麼呢？”
“你們前麵不是說了，未來網絡會轉向移動手機端嘛。”江秋秋不好說得太明白太篤定，她怕自己不小心透露了什麼關鍵信息，引起曆史的蝴蝶效應，便隻含糊道，“諾基亞現在用的塞班係統支撐不了移動網絡的發展需求，早晚會被淘汰的，諾基亞說不定也會衰落。”
其實也沒多晚，再過不了一年，目前的主要廠商LG、索尼愛立信等就會宣布退出塞班平台，轉入新係統，到了2010年，塞班就隻剩下諾基亞一家支持了。
而諾基亞因為堅持使用過時的塞班係統，被蘋果係統和安卓係統後來居上，最終沒能抓住智能手機變革的浪潮，轟然傾塌，到了江秋秋這代人，對這個昔日的手機巨頭的印象幾乎隻剩下“能砸核桃”的傳說了。
但是對2008年的人來說，諾基亞正值巔峰，這樣的龐然大物衰落幾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李翰鳴當即沒忍住笑了出來：“小師妹對行業分析技巧似乎一點都不了解啊……”
“對一個公司的發展判斷，不能憑主觀臆斷，而是要從數據和信息去分析的，你不是也會說，判斷護膚品的好壞，要先學會看成分表嗎……”李翰鳴笑容漸深，“看來你在自己專業課程上的研究遠遠比不上對化妝品的了解啊。”
江秋秋：“……”這人還視奸她帖子呢！
而且他說這話是故意的吧？
李翰鳴確實是故意的，他之前受到那麼多嘲笑，這一次也要江秋秋體驗一下。
果然，因為他的話，現場有同學終於反應過來了。
“唉，她不是論壇上經常討論的那個江秋秋嗎？”
“是她沒錯，她怎麼也在啊？她不是隻會化妝和打扮嗎？這麼專業的公開課她能聽得懂嗎？”
“說的什麼話啊，她好歹也是珠川大學的學生！”
“少來，誰不知道她隻是借讀生啊，以前是什麼學曆還不好說。”
“應該不怎麼樣吧，居然說諾基亞會衰落，這是真的沒腦子吧……”
聽得彰顯初大怒：“他們說個幾把呢？你有沒有腦子關他們屁事，看我罵回去……”
江秋秋：？
寧這話聽起來也沒好多少吧？
“……”江秋秋連忙踢了他一腳，小聲道，“你可閉嘴吧！”
彰顯初很講義氣：“你放心，我罵人沒輸過！”
“誰管你這個啊！”江秋秋嘴角抽了抽，“你現在罵了背鍋的可是我。”
彰顯初：“哦。”
看到大家神色間對江秋秋不加掩飾的輕蔑，李翰鳴心情舒暢，這才繼續說道：“我來給小師妹分析一下吧……”
“不用了，不想聽。”江秋秋直接翻了個白眼，在曆史麵前，所有的分析都是渣渣，她一點都不想聽李翰鳴廢話，再說了，後世關於諾基亞當初為什麼會做錯選擇的分析多的是，她都看多了，李翰鳴要說什麼，她大概也能猜到。
至於現場其他人愛信不信那是他們的事，她最多也就說這麼多了。
她也不在乎彆人怎麼說她，反正以後他們虧錢了暴打的人又不是她。
李翰鳴卻以為她是惱羞成怒了，心情更加愉悅，正要再趁機奚落兩句。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我讚成秋秋的觀點。”
那聲音清冷中略帶些低沉，語速不疾不徐，聲音並不大，卻意外有穿透力，一下子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原本嗡嗡作響的禮堂瞬間安靜了大半。
大家順著聲音來處望去，就見最前麵的VIP區處，一個穿著駝色風衣的年輕男生站了起來，那男生極為挺拔，如鬆如柏，他站起來後微微側了下身，看向後麵的江秋秋。
禮堂裡頓時有低低的抽氣聲響起，這男生不止英挺，還驚人的俊美，隻是如此一站，便瞬間將李翰鳴的風頭全部搶儘了。
坐在講台一側的主講人位置上，原本有些意興闌珊的楊宗英也終於動了動脖子，饒有興致地看向男生，甚至還示意工作人員又拿了一個麥克風過去。
李翰鳴在看到鄭敘的瞬間，表情控製不住有一絲扭曲，心底湧起洶湧的憤恨。
又是這個人！每次江秋秋搞事，都有這個人在旁邊支持助威，可以說，他此前受到的羞辱，也有這個人的一份功勞！
正好，那就讓這個人和江秋秋一起丟人現眼，把仇一起報了。
片刻之間，李翰鳴心裡已經有了成算，看著鄭敘的眼神帶了一點惡意：“我記得你是金融係今年錄取的高材生吧？沒想到你居然也會讚同這種可笑的觀點。”
他意有所指：“小師弟就算要英雄救美，也應該理智一點，不能這麼衝動啊。”
有人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當即笑了出來。
鄭敘麵不改色，待笑聲停下，才緩緩說道：“秋秋的觀點一點都不可笑，我認為，她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
“看來小師弟這個高材生也不怎麼樣啊。”李翰鳴語帶輕蔑，“我來給你分析一下吧，江秋秋說諾基亞會衰落，因為塞班係統會被淘汰，我為什麼說這個觀點可笑呢？”
“首選，如果你們關注數據，就會知道搭載塞班係統的智能手機累積出貨量已經有兩億部了，並且上個月，諾基亞剛剛發布了塞班S60第五版，投資界有多看好5800係列就不用我說了，你們真的認為，塞班係統會被淘汰嗎？”李翰鳴語氣中不無得意。
“是你對技術顛覆性的認知不夠清醒。”鄭敘並沒有因為李翰鳴的諷刺而變色，他姿態仍是淡淡，但言語卻犀利了起來，帶著毋庸置疑的氣勢，“蘋果公司在今年7月發布了他們的第二代智能手機，搭載他們自主研發的ios係統，9月份的時候，穀歌也發布了安卓1.0係統，劍指智能手機市場，如果你看過報道，了解過這兩個係統的特點，就會知道，秋秋為什麼說塞班係統早晚會被淘汰。”
鄭敘平時惜字如金，總給人一種沉默不喜爭端的感覺，但此時提到他專業領域內的事物，他氣場一下強硬了起來，明明並沒有什麼凶狠的表情，卻莫名透出強烈的攻擊性，竟是讓李翰鳴不自覺退了半步。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
蘋果手機，安卓係統，在場有些人可能聽都沒聽過，但他是知道的，因此，其他人可能會被鄭敘糊弄，他卻不會。
李翰鳴冷笑一下，說道：“你說的新聞我看過，但我觀點和你不一樣，首選，塞班係統也在不斷迭代和完善，並不比這兩個不穩定的新係統落後，其次，退一萬步說，即使塞班係統確實不行了，以諾基亞的實力，也完全可以跟上新的係統和技術。”
他道，“諾基亞全國市場占有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品牌形象深入人心，隻要它更換新的係統和技術，自然會一直是消費者的首選——當然，前提是塞班係統真的不行了。”
李翰鳴的想法無疑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即使技術變革，以諾基亞的資金和市場，克服個技術問題難道不比其他廠商更容易？
鄭敘卻仍然是淡淡的樣子，睥睨著對方：“我認為諾基亞不會放棄塞班係統，原因正是它現在的占有率太高了。”
他的話讓許多人露出不解的神色來。
隻有江秋秋睜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神色既驚訝又佩服。
她自穿越以來，與鄭敘的接觸多是在生活中和學習中，他此時如此年輕，總是讓她忘記他十年後那些為人所津津樂道的，精準到驚人的投資傳奇。
直到此時，鄭敘站在前方，明明還是少年的麵孔，氣勢卻恍惚間與十年後那位作風強悍的大佬逐漸重合。
不愧是被稱為擁有能看到未來的眼睛的人。
這時候的人，有幾個敢如此斷言諾基亞的衰落，何況是這麼一針見血地指出諾基亞衰落的真正原因——諾基亞的衰落，恰恰是因為它現在太輝煌了。
諾基亞的市場占有率太高，同樣，就有著其他廠商無法企及的龐大技術團隊和技術積累。
所以，其他廠商可以快速甩掉塞班係統，投入安卓等新的技術領域，諾基亞卻不能——它背後有龐大的團隊要養，也舍不得放棄現有的技術積累。
曾經將它推向巔峰的一切，最終又成為拖垮它的包袱。
江秋秋知道，是因為她來自未來。
而鄭敘預測到，隻能是因為……他真的聰明。
江秋秋激動得隻差沒捂住自己的嘴巴，並現場來一段BBOX了。
“師兄說得對！”她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她前麵擔心說太多會透露不該說的事情，因此沒理李翰鳴，但此時鄭敘竟然已經完完全全預測到了未來的發展，她也就沒了這方麵的負擔，跟著附和道，“學過近代史的都知道，清朝的衰落，就是從康乾盛世開始的，當年滿清自詡天|朝上國，閉關鎖國，最終沒能跟上工業革命的曆史洪流，開啟了我國苦難的近代史……一個國家尚且如此，何況一個企業！”
江秋秋一拍手，激情詠歎：“咱們主席也說了，要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繼續解放思想，推動科學發展！科學啊，你們都忘了嗎！”
現場：“……”忘是不可能忘的，但是用在這裡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哈哈哈哈哈。”大家懵逼的時候，邊上傳來楊宗英爽朗的笑聲，他鼓了鼓掌，興味盎然地看著鄭敘和江秋秋，“有意思，說得好，例子舉得也好，確實，堅持科學發展觀，才是未來行業的製勝法寶。”
江秋秋聞言肅然起敬，瞧瞧人家大佬這覺悟，難怪能在國內搞投資搞得風生水起呢。
楊宗英是真樂了，原來李翰鳴做展示的時候他興致並不高，對他來說，李翰鳴的選題中規中矩，沒有大問題，但也沒什麼驚喜，他羅列的數據，舉出的例子，都太“規範”了，就跟範本一樣。
但設計這個學生分享環節，他更希望看到的其實是不同年紀的人和不同想法的碰撞。
這個小女生的發言，鄭敘的突然出頭，總算讓他看到了期待的一幕。
更難得的是，這兩人的觀點讓他耳目一新，提醒了他另一種可能。
如果說原來有些人對鄭敘和江秋秋的觀點還抱有懷疑的態度，楊宗英的發言，無疑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楊宗英都認可他們的觀點，你算什麼東西，你認不認可又怎麼樣？
現場安靜了下來，本來嘲諷江秋秋的聲音也緘默了。
李翰鳴沒想到楊宗英居然會出聲表態，還是支持他的對手，他整個人一下子難受了起來，隻覺得好像全場都在看他的笑話。
不過他很快鎮定了下來，並迅速想出了應對的方法。
這個時候，要扳回局勢，隻能用絕對的實力來碾壓。
他看了鄭敘一眼，鄭敘坐的地方是VIP區，這些票基本都是關係戶的，想來這人也是有點關係有點見識，但論起實操水平和知名度，比他就差遠了。
珠高聯盟最有名的股市操盤手，全都坐在江秋秋的那一排，當然，江秋秋不是，李翰鳴可沒忘記她也是拿的VIP票進來的。
就算是模擬盤那群人，夠資格和他一爭高下的，那就那兩三個人。
鄭敘算什麼東西。
“楊總，我倒覺得他們的觀點還有待商榷。”李翰鳴迅速調整好自己的麵部表情，接著笑道，“小師弟的觀點確實有一點道理，不過這些都隻是他的主觀推斷不是嗎？資本投資這種事，紙上談兵容易，真正實操起來與理論水平相差甚遠的人太多了……”
他看著鄭敘，神色間不無挑釁：“小師弟，你理論水平不錯，不過，投資最終還是要看實際操作的，等你真正操盤以後，就會知道真實的資本世界和書上的是不一樣的，我建議你最好先實踐一下，珠高模擬盤你知道吧……”
他話未說完，旁邊一個頤景資本的工作人員突然“啊”的一聲喊了出來，看著鄭敘道：“我想起來了，你不是X嗎？珠高模擬盤年度第三的X！”
贈給珠高模擬盤前十的入場券是需要實名認領的，那個工作人員看過鄭敘的照片，雖然是嚴重走形的身份證，但鄭敘帥得讓人過目難忘。
李翰鳴一句話哽在喉頭，差點被自己給噎死，他疑心自己聽錯了，急急看向那個工作人員：“你說什麼？”
同時，鄭敘淡淡地“嗯”了一聲：“是我。”
聽到他們的對話，現場學生一片嘩然。
江秋秋早有預料，並不覺得多意外，倒是她旁邊的彰顯初大驚小怪地發出激動的怪叫：“什麼！他是X？他就是X？”
“靠！X好他媽帥！”
江秋秋：？？這人沒毛病吧？
李翰鳴的表情已經撐不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鄭敘居然就是X！！！
X，正好就是珠高模擬盤前十中那兩三個可以和他一爭高下中的一個。
甚至，論壇上都在說，但凡前十名單晚個幾天發布，X排名就會超過海鳴生。
禮堂裡響起嗡嗡的討論聲。
“那個師弟居然是X？那X也太好看了吧！”
“啊，他是X的話，那是不是證明了他的實操水平也很牛逼，那他剛剛說的觀點？”
“那必然牛逼啊，楊宗英都認同了好嗎？”
“那李翰鳴豈不是……”
李翰鳴狼狽至極，隻覺得自己的臉皮火辣辣地疼，心頭猛地燒起一股火來。
那些聲音像是澆在火上的油，他一心挽回場麵，便有些不管不顧，當即一聲冷笑：“X在股市操盤上確實有兩下子，不過這次恐怕是看走眼了吧。”
他轉向江秋秋，都怪這個罪魁禍首。
幸好，這罪魁禍首是個花瓶，而且爭議頗多，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他再次調整表情，讓自己不要那麼猙獰，冷笑道：“我想在座的隻要是大學城的學生，應該都知道江秋秋師妹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江秋秋當場就毛了：“我怎麼樣了？”
“珠高聯盟的用戶都知道，小師妹特彆熱衷於化妝打扮，還有不少所謂的‘美妝’粉絲呢。”李翰鳴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不過你的主要‘造詣’都在外表上，突然跟大家大談投資觀點，難免顯得有些滑稽。”
江秋秋狂翻白眼：“怎麼，美女就不能有才華了？”
“那倒不是。”李翰鳴道，“不過術業有專攻，師妹的才華想來都在外在上，這種投資領域的事情，恐怕不是你擅長的。”
他神色中不無譏諷：“鄭師弟既然是X，卻跟一個整天梳妝打扮的小女孩持有相同觀點，也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鄭敘神色微沉，正要開口，卻見楊宗英先一步笑了出來：“翰鳴，你這話有失偏頗啊。”
李翰鳴心裡一驚，連忙陪笑：“楊總，那是因為你不了解秋秋師妹……”
“我倒覺得小姑娘挺有見地的。”楊宗英看向江秋秋，笑道，“同學，你叫江秋秋？”
江秋秋點了點頭：“對。”
“你觀點蠻有意思的，難得有人能跟得上鄭敘的思維，我覺得你多學習多實踐，未來必定不可限量。”楊宗英道，“你們大學城不是有個股市模擬盤嗎？你也可以去試試，感受一下……”
前麵李翰鳴搭理怎麼嘲諷江秋秋都懶得，不過楊宗英這麼大把年紀，又是大佬，這麼慈愛地給自己建議，她實在不好意思隱瞞，便小聲道：“其實我在模擬盤有賬號，一直在玩的……”
李翰鳴聞言當即笑了出來：“原來你有賬號啊？怎麼以前沒看過？你賬號叫什麼？排名第幾？要不要我幫你選幾隻股？”
他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印象中從來沒有在模擬盤上看過“Hers-啾啾”這個ID，這得排名多後啊，連見都沒見過。
這豈不是正好說明了，江秋秋前麵就是瞎說的，實操起來完全不行，楊宗英這回也看走眼了吧。
江秋秋懶得理李翰鳴，楊宗英見狀問道：“怎麼，不能說嗎？”
“呃，也不是。”江秋秋心虛地看了鄭敘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算了，師兄連現在如日中天的諾基亞將要沒落的事都能預測到，何況自己那點拙劣的演技，估計他早猜到她根本沒失憶了。
師兄對自己這麼好，她怎麼好意思ID都瞞著他。
思及此，江秋秋放棄掙紮，姿態也大方了起來，說道：“喚雨師。”
“我的賬號叫喚雨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