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麵將軍……”
“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
兩年前。
奧萊帝國用一發炮彈,就擊碎了蕭延玉一直以來藏身的地點。
蕭延玉一邊收拾著僅剩的資料,一邊讓手下的人趕緊離開這裡。
窗外,是仿佛能把人耳膜撕裂的爆炸聲。
偶爾,他還能從外麵聽見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
那種聲音既像是人類的慘叫,又像是野獸才能發出來的哀嚎。
蕭延玉知道自己現在必須離開這裡了。
他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氣,剛剛被換上的義肢現在還伴隨著深入骨髓的疼痛。
可是他全然不顧。
“蕭副官,趕緊走吧!”
一個士兵跑進來,勸著蕭延玉道。
“奧萊帝國的士兵一會就要到這裡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的眼角似乎含著淚水。
“我不能走。”
蕭延玉冷冰冰的道。
他頭上的冷汗打濕了頭發。
可即使是如此,蕭延玉也沒有放下自己手中的東西。
“您快點離開這裡吧!士兵們已經給您找好了一個不會被發現的地方。”
“隻要離開了這裡,以後總有回來的希望啊!”
……
希望?
蕭延玉輕輕的念著這個詞。
……什麼是希望?
是拋棄這個城市,跟著那些高官們一起逃命的希望嗎?
還是扔掉這個他曾經堅守了十年的基地,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留下的一切被炸毀的希望?
兩個月以前,聖利文城的高層就已經逃的逃,散的散了。
剩下的一些沒來得及逃走的人,也變成了奧萊帝國的俘虜。
一夜之間,曾經算得上是海格特國驕傲的聖利文城,就變成了現如今的這片廢墟。
“我不能走。”
蕭延玉又冷冷的說了一聲。
隻是這一次……
他的聲音裡,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士兵不忍的轉過了頭。
在奧萊帝國攻破了聖利文城之後……
沒有人能想到,率領著殘存軍隊的人,居然是眼前這個瘸子。
是他在第一時間整理了殘存的部隊,帶領海格特國阻擋了奧萊帝國數個月。
聖利文城裡留下來的所有士兵,都打從心眼裡佩服眼前這個男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身體孱弱,曾經一直待在後方不露麵的副官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那段時間,前線上的士兵都誇蕭延玉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好人。
在這種危難時刻,堅定不移的站了出來,扛起了整個軍隊的大旗。
他們總是在背後稱讚著蕭延玉的堅韌,以及他高尚的品格。
然而,他們的這些話,在蕭延玉的耳朵裡,卻隻能讓他發笑。
他……
何時可以被稱作一個高尚的人?
蕭延玉不知道世俗對於高尚這個詞,究竟是怎麼定義的。
他常年待在一個小屋子裡,與人交流的機會不多,也並不喜歡去思考這些俗世而又複雜的事情。
隻不過……
如果一個在背後偷偷殺了那麼多人的家夥,也能被稱之為高尚。
那麼蕭延玉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被稱之為高尚的人了。
所有人。
“副官,您要先撤退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身後的士兵原本還在勸著蕭延玉,
結果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有些震驚的透過蕭延玉的肩膀,看見了他手裡拿的東西。
那一刻,屋子裡瞬間就寂靜下來了。
就連外麵轟炸的那些聲響,仿佛也都跟著小了下來。
“您,您這是……”
身後那個士兵的聲音突然變得驚疑不定了起來。
“把這個東西帶回去吧。”
蕭延玉的聲音很輕。
那個士兵發誓他這輩子就沒有聽過蕭副官輕柔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守護了十年的國家。”
蕭延玉輕笑了一下。
“這回……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不,蕭副官,您,您這個東西是……”
身後的人聲音隱約有些顫抖。
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也沒說出口。
蕭延玉轉過頭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的時候,這個士兵竟然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他看向蕭延玉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這麼久以來,蕭延玉在周圍人的心目中,都是一個翩翩公子。
可是現在……
這名士兵才突然發現,蕭延玉可能很早以來就瘋了。
這個家夥……
——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啊!
那名士兵被嚇得腿都有些軟了,而蕭延玉卻對士兵的眼神滿不在乎。
他把東西遞給士兵以後,就平靜地推門走了出去。
那副樣子,就像是以往在聖利文城的每一個平靜的下午。
……
活人和死人,哪個過的更好一點?
蕭延玉不清楚。
在蕭延玉人生的前二十來年裡,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他本以為沒有知覺的雙腿就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大劫難了。
曾經的蕭延玉幾乎要什麼有什麼,那個時候,他狂妄的近乎於不可一世。
然而現如今……
蕭延玉,卻連一個安穩的覺都很長時間也沒有得到了。
他平靜的走在這片基地之中。
在周圍一片瘋狂的哀嚎和炸彈之中,他的平靜,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