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猜著了。”舒曼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道:“現在不用你, 等過幾天再幫我忙。”
“神神秘秘的。”舒安伸手揉了揉舒曼的腦袋瓜子, 不理會她故作凶狠的模樣,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疊的方方正正的手帕。
“乾嘛啊。”舒曼不接。
“拿著, 明天不是要和媽去逛街嘛。帶上錢,想買啥買上一點。”舒安也沒有說彆的話,隻是抬手的時候袖口處露出舒曼買的那隻手表。
他就晃了晃。
舒曼什麼都不說了, 老老實實地接過手帕,捏了捏, 壞笑道:“這可不會是你攢的娶媳婦本吧?要都給了我, 哥你不得多打幾年光棍?”
“那到時候你賠哥一個。”舒安說笑道。
舒曼眯了眯眼睛,拍了拍胸口:“放心。”
舒安失笑:“行,那說好了, 我可不找了。到時候媽著急上火了,我讓她找你去。”
舒曼一想到舒母可能有的反應, 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苦巴巴地看著舒安, 似是在控訴他的冷酷無情。
舒安的反應是轉過身, 不留一絲猶豫地走了。
冷酷, 夠冷酷。
舒曼撇撇嘴,也跟著上了樓。
回到家, 晚上自然在舒家睡。
家裡就這麼大, 舒父和舒安去打了熱水進來。
舒母拿出原主沒帶走的睡衣褲出來, 等舒曼洗完澡, 就差不多是睡覺的時間。
看舒父還在擺弄收音機,舒母不高興了:“曼曼要休息了,你要聽,往外麵去,彆在家裡呆著。”
“好,好。不聽,不聽。”舒父看了舒曼一眼,沒有抱怨,笑眯眯地說道:“今天就不聽了,讓曼曼好好休息。”
“這才對。”舒母抬了抬下巴後,拉著舒曼往隔開的小屋子過去了。
“晚上你就睡在這裡,你哥去廠子裡,那裡有個值班室,啥啥都不缺,你彆擔心,晚上好好睡。”舒母是一點也不給舒曼問的機會,劈裡啪啦把話全說了。
被子換了外麵的罩子,應該是新作的。
不過這裡麵的東西,看看簾子木板另一頭空了的床,舒曼也知道是從哪裡過來的。也是她沒有經驗,人回來了,可這些杯子沒有帶回來。
當初舒曼走的時候,可是薄被子薄褥子全帶走了。
回來的時候,卻是兩手空空的。
舒家雖然因為舒安工作了的緣故,錢比從前湊手了一些,可大部分還是攢著沒去用,也不可能另外多準備一套換洗被子這些。
不過,舒安之所以離開還是有其他原因。
以前不曾覺得,兩兄妹是一塊長大的,更小的時候,舒安身體雖然不好,但也因此不像彆的男孩子外出玩耍,呆在家裡時候就時常照顧年紀更小一些的舒曼。兄妹間更親密的關係都有,但如今這麼大半年過去,赫然發現妹妹長大了。
哪怕鄰居中隻能怪多的是兄弟姐妹還躺一張床上的人,舒安還是在飯後溜溜達達去了廠子裡。
他去的地方,是一間比較新興的廠子,主打是各種電子元件。這種工廠時下並不多見,有的多半也是軍工廠裡麵的,但以舒安的眼光可以預見其後的發展。他能來這裡,對於他來說,是個非常大的機遇和挑戰。
這當然多虧了白父。
不過這廠子明麵上和白父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初合作,也隻說好了隻掏錢,並不在廠子裡露麵。這對廠子的合作者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而白父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甚至他還不能讓合作者知道他合作的人是誰,之所以把舒安送到廠子裡,是有兩廂互惠的意思。
白父不可能永遠做背後的潛行者,總有一天要露麵,他一直相信光明在不遠處,在這廣闊的大地上有他重整雄風的時刻。
他把舒安送過去,一是受了舒曼那番話的影響,覺得有朝一日,隻要讓他抓住機會,舒安必定能遨遊天際。
那麼在此之前,他就做一做伯樂。
當然……舒安當時說他們是交易也沒有錯,白父有幫舒安的地方,舒安自然也要在一些地方上給白父提供幫助。
因為舒安是白父這個幕後和做人唯一送過來走後門的人,還是個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廠子裡的領導在考察一陣子後,給他打開綠色通道。
姑且不論是否真心實意。
舒安的確是受惠。
等在門衛處登記過後,舒安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從櫃子裡抱出一套被褥鋪好,心裡卻是開始想起白天遇見白玉英的事情。
哪怕因為舒曼的原因,對這個小姑娘有幾分關注,在最開始的見麵後又陸續有了幾次打交道的機會,甚至在見到白父後,對方隱晦的提了幾句讓他有機會多多照顧他的女兒。舒安也沒有想太多,他當然知道白父是擔心自己那天被人揭發出事後,就留下白玉英一個人。可這不是還沒有發生嘛。
舒安自然不能像看孩子一樣,尾隨著白玉英,何況他每天在廠子裡的工作並不少,甚至私底下一有空閒的時候,就會在辦公室裡做研究。以前是沒有機會接觸到電子元件這些東西,但現在不同,他機會醉心其中。
但白天的時候,是廠子的領導把他交出去去某個地方拿一份重要文件。
是試探……還是巧合?
舒安眯了眯眼睛,雙手枕在腦後,想了一下,把這事丟開。他從來不把自己高估,在什麼位置坐什麼事情。
他今天可以插手幫一把白玉英。
可再往上的事情,就不是他可以去插手的。
這些自然是有白父去擔憂,當然若是對找他幫忙,再不傷害到父母的情況下,舒安也會在能力範圍內出手。
可他知道分寸,他一來手無縛雞之力,最多腦子比彆人好用一些,真刀真槍和人明乾是不成的,萬事還得量力而行。
與其想這些擔憂那些,還不如好好琢磨著明天看看能不能請個假把舒曼要的那些書找齊了。
舒曼這次來到上海采購的書,是因為有些書隻有上海的書局才有。如今這世道,書籍還沒有像後世或是幾十年前那樣全國鋪貨,有些書哪怕製作出來,也隻是在小範圍內推廣,這也算是時代的可悲性了。
當然本來,換另一部分的書籍去京城采購也是可以的。
但陶主任對那個曾經傷害了陶校長的地方不喜,筆一劃,就把地方換去了上海。
這倒是便利了舒曼回家,但讓一個人踏上去京城的陳錦州有那麼點孤寂。
陳錦州下了火車,就看到站在掛著軍牌吉普車旁邊揮手的警衛員。
看到他走了過去,路人的目光一點點聚集過來。
陳錦州皺了皺眉,快速跑動了起來,那邊警衛員已經打開車子,等他鑽進車廂後,立刻打上火開動車子。
“外公,您怎麼出來了。”陳錦州看到孟老爺子的第一個反應是往後窗戶看去,遠遠地見到有跟隨上來的車子,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怎麼?我外孫好幾年不來看老頭子我,還不許老頭子出來迎一迎?”孟老爺子板著臉不高興的樣子。
陳錦州頭疼:“外公,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哪裡敢啊。外公雖說退了好些年了,可也不是普通病退的那些人,出入保衛有好幾層。孟老爺子又不喜歡被人跟進跟出,一個警衛員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平時索性就隻在大院裡呆著,慣常是不會出去的。
陳錦州下火車之前,也沒有想到老爺子還會鬨這一出。
“你沒這個意思?”孟老爺子吹鼻子瞪眼睛地說道:“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住在外麵了?”
陳錦州不言語了。
孟老爺子瞪著他好半天,前麵開車的小王都對著後視鏡擠眉弄眼了,陳錦州依舊不說話。
他的執著,讓孟老爺子泄氣。
半天後說道:“不留下來,好歹在家裡吃飯不是?”
陳錦州聞言一笑:“我原本就打算去外公那裡吃飯的,好些年沒吃劉媽做的菜了,怪想念的。”
“你就想你劉媽的菜。”孟老爺子心裡不是滋味。他攏共就這麼一個外孫,也就陳錦州他媽這麼一個女兒。陳家那邊也沒什麼人,陳錦州的爸媽平時工作忙,可以說陳錦州出生頭幾年也是在大院長大的,後來年紀大一些感覺能自力更生做一些簡單的事情了,這才回到爸媽身邊,隻是誰能想到沒有幾年再回大院會是那個情況下。
孟老爺子想起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心裡也是怪自己。
他總以為陳錦州小時候在大院生活過,在家裡生活過,那個時候全家都疼愛他。如今爸媽都沒了,隻會更惹人憐愛。家裡的大人長輩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呢,可他忘記了人心是會變。以前陳家爸媽沒出事的時候,陳錦州的爸爸是一個十分有潛力的人,幾十年後當一個將軍都是可能的。
可人一旦死了,利益就會發生轉變,沒有當上將軍和以後可能當上將軍是兩種境遇。而孟家這邊……利益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