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了一下,回身把一個編織袋提了出來,從裡麵翻了翻,放出幾件布拉吉的裙子,像是想到什麼,又往自己的包裡麵翻了翻挑出兩間淺色的花裙子遞給杜鵑。
“不貴,我媽現做的,就是你的碼,彆人穿上不合適。”舒曼不容杜鵑拒絕,說完指了指床上放著的幾件布拉吉。
“這是李曼麗托我買的,布票和錢好像是趙成給的。”
“趙成可真大方,那當初還拿玉英的錢……”杜鵑酸著酸著就睜大眼,她品出舒曼話裡的意思:“你是說這,這……”來來回回地指著舒曼和那幾件疊放整齊的布拉吉。
“會不會是誤會?趙成這是愛屋及烏?或者說著裙子其實是給李美麗的?”杜鵑也覺得暈乎乎的,事情似乎變了一個奇怪的走向。
舒曼聳聳肩,重新把裙子收起來放好,打算過幾天去鎮裡的時候,交給孟主任。
她又不常去鎮上,也不想李曼麗知道自己回來借裙子的借口殺到紅旗村裡來。
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更不會去管了。
唯一覺得麻煩的就是趙成回來了。
但人家畢竟以前就是這裡的老知青,村子裡的人都沒有說話。
舒曼更沒有資格了。
舒曼收拾了幾樣上海的土特產,又把村裡人托自己買的東西放了一個蘿莉,背著去了張家。
這些東西都是淮海舊買的。
無一不是二手貨,好在能洗的都漿洗的乾淨,衣服這些都是如此。
舒曼本來不喜歡買賣二手,畢竟好壞難說。
但她會一趟上海,村裡人都想讓帶東西,好的貴的買不起,可又想要,乾脆就說道淮海舊。
有張大娘作保,舒曼隻負責帶,後續的事情一應不用管。
舒曼這才答應下來。
這也是住在村裡的代價和人情,想著每天晚上從自己家門口巡邏過七八遍的人,舒曼也沒什麼不好答應。
把東西送到張家,正逢蔡家那邊的一個親戚充作雙方介紹人過來說結婚的事情。
張大娘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忙得一團轉的時候,看到舒曼高興之餘連連歉意說道:“大娘現在沒時間招待你,回來就好。去你秀秀姐姐那坐一坐,杜鵑你呆著去。”這話遠近親疏就有那麼一點味道出來的,當然可能珍珠沒有發覺。
張大娘匆匆翻了翻籮筐裡的東西,放到炕上後,重新去招待蔡家的人。
蔡家來的是蔡國棟的姑姑,看到舒曼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小姑娘長得好看,穿著打扮也是大方得體,最重要的是那渾身的妻子就不一樣。
蔡姑姑剛想不留痕跡地打聽舒曼的消息,就被有所察覺的張大娘岔開話題。
倒是不張大娘看不得舒曼好,相反是因為知道舒曼和陳錦州的一些事情,也覺得這小夥子哪哪都好,現在又有正經工作,兩個小年輕是最般配不過了。
隻是這事,說到底沒訂婚,沒結婚。
張大娘也不想多說,免得以後不成了,也有個退路。
一陣子不見,張秀秀的屋裡也有了大變化。
擱在炕頭的櫃子好像都換了新的,至少是重新刷過油漆的。
彆說屋子裡還多了幾張新凳子,隻是看著沒用,都疊放在牆角,但最讓舒曼矚目的還是在炕邊的一個類似後世小嬰兒床的東西。
精致肯定沒有,其實就是個小木床四周用了圍欄。
這東西,舒曼在縣城的時候看過。
鎮上的供銷社沒有見過,鎮上也沒有賣這種家具的地方,要麼自己拿了條子自己去打造,但也很少有人把木材浪費在這上頭。
反而城市裡頭,因為經濟條件好一些,這幾年家具商的花樣也在逐步逐步地擴大。
“真可愛。”張家大方,張秀秀和張大娘養得精細,之前還看著不怎麼顯重的孩子仿佛跟吹了氣似的呼呼呼長了肉。
小手小腳跟一節節蓮藕似的,又白又嫩。
五官也慢慢長開,不再像之前一樣擠在一起,能看出有些像陳耀文的模樣了。
陳耀文難得的優點,就是有一個好容貌。
小家夥挺像他的。
舒曼捏了捏他肉嘟嘟的手心,這才打量起紅光滿麵的張秀秀。
“秀秀姐,恭喜你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在陳耀文那邊減了的肉同樣是肉眼可見地增長,看起來優點肉肉的,很有女人味。
以前的張秀秀反而有些黃瘦了。
現在的話,住在娘家,舒心。
還有個喜歡他一心想娶她的男人。
想不漂亮都難。
舒曼是真心祝福她,從張秀秀的笑容裡,可以看出之前陳耀文和陳家父母的事情並未打擊到她。
“我又不傻。”張秀秀摸摸臉,類似的話,她沒少聽,也沒少人問。有些人不想回答,可同樣的她心裡也有些話想找個人說說。
“大弟之前回來同我說過,他就在東北這片不走了。好歹他當兵也好些年了,總不能無辜委屈的家裡人都護不住。”張秀秀笑笑:“我不害人,不做壞事。沒道理反而害怕那些壞心肝的人。如今我啊,就盼著寶寶好好長大。”
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罷。
隻要對孩子好,張秀秀都願意去試試。
幸好,她也是幸運的。
有個人願意等她,也願意對孩子好。
至於以後如何,張秀秀沒辦法去推測。
隻是一次婚姻的失敗,她至少是明白了一些夫妻的相處之道。
再差,也絕對不會比上一次還差了。
舒曼看她有如此清醒的認知,心裡鬆了一口氣。
把帶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提早把禮送了,下次就不來了。彆人要是問起來,秀秀姐就隨便說說好了。”眼看日期近,到時候來的人肯定多,要是那個時候送被人看到。
舒曼興許還能說痛那些人關係不好,不可能送一樣的禮。
但總是有人自以為是的。
舒曼給張秀秀的是一對大紅色的枕頭套。
可巧的,就是在淮海路上閒逛的時候看到的。
本來她想著是送給杜鵑的,今年用不上,明年也行。
但現在張秀秀提前了,杜鵑的禮物,她自然可以重新挑個更好的。
本來和張秀秀的關係,這禮重了些。
但她這次能離開這麼久,還是正大光明的那種,除了孟主任給了機會,也有張隊長的信任才會放行,其中一張介紹信上的日期處是空白的。
意思當然是隨她填。
這的確給了舒曼便利,讓她去京城的時候也得了些許的方便。
就為了這一點,舒曼的禮打算備地豐厚一些。
何況她這次回去,著實買了不少好東西,也就不缺這些。
晚上的時候,張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張秀秀說起了這事。
“我本來想拒絕的,隻是……”麵露難色。
張大娘了解,難怪舒曼沒有當著自己麵拿出來,她女兒算是會說話,但肯定比不上兒媳婦那邊,倒不是說舒知青口齒多伶俐,隻是當老師的人說起話來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因而彆人聽起來感覺就特有說服力。
“這是人家給你上禮的,肯定不能推,正好省了置辦的錢,還能空出來給你買點彆的。”張家可沒有因為張秀秀二嫁就想省錢,男方那邊怎麼說也是初婚,蔡家又大氣,該給的都給了,也沒少給。
張家就更不可能小氣。
張大娘想了想,對張紅軍說道:“你明日拍個電報給建設,就說家裡好好的,不要瞎操心了。”
張紅軍聞言看向張隊長。
張大娘瞪了他一眼:“就按照我說的辦,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還瞎折騰。”話落後又歎了一口氣,摸了摸一旁喜子的腦袋:“你告訴你爺,之前舒曼姐姐過來的時候給你帶啥了?”
“大白兔奶糖還有餅乾,還有帽子。”那帽子就戴在喜子的頭上,是仿造軍人的兒童帽子,但做工這些出自上海,想要買也要費不少錢。
李月娥這當娘的沒舍得買,反而是人家知青給買了。
有些話,張大娘不好明說。
但張大爺聽懂了,舉著煙槍噗嗤噗嗤幾口後,說道:“聽你娘的。”
張紅軍應了一聲,飛快地同李月娥交換了一個放心過後的眼神。
李月娥低頭笑了笑。
她一個農村女人不懂其他,但至少做人做事問心無愧。
她也感謝舒曼。
這次帶回來的東西裡有老不少就是她的,暗示她用私房錢給老李家買的,舒曼沒說,但李月彙算,知道對方基本上沒掙自己的錢。
這些她都知道。
所以什麼,看人家小知青和那位小公安在做什麼,盯梢什麼的。
她做不來。
張家,張家的人也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