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車內都是靜悄悄的, 除了宋拾一偶爾提示賀培風該怎麼走,其餘時間他不說話,她也沒什麼想說的。
說起來, 這還是自從上次兩人吵翻之後第一次單獨相處, 她不知道盛銘是不是已經告訴了他一切,但自打見到她後, 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 好像這兩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甚至都不提他幫她遮掩缺勤的事情。
她想如果秦瑤不告訴她的話, 這事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
但不管他那麼做是不是因為盛銘, 他確實給了他極大的包容。
宋拾一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就這一點上, 她是有點感激他的。
“謝了。”
還是那句話, 但當麵說出來感覺總是怪怪的,所以她儘可能表現得風輕雲淡若無其事。
可這話說出去半晌都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她疑心是不是自己聲音太小他沒聽見,回頭去看他時, 卻正好對上他投向她的目光。
宋拾一連忙錯開視線, 看向車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什麼,大概還是覺得尷尬吧。
都怪他, 開個車不看路看她乾什麼?就算這路行人上不來, 萬一撞到個阿貓阿狗也不好啊!
“開車專心點!”她提醒他。
“我隻是確認一下,是不是我聽錯了。”
他還揪著不放了……
宋拾一撇撇嘴, 小聲嘀咕:“工作上我是不如你, 但這點人情世故誰好誰壞, 我還是分得清的。”
“是嗎?”
他的聲音好像比往日多了點溫度, 但很快又讓她覺得, 那似乎隻是她的錯覺。
因為接下來他說:“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宋拾一起初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嚴肅了起來:“你進公司也一個月了,對我的工作風格應該有所了解,我自認為自己算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以後,我希望你能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開。當然,這是對你說的,也是對我說的。”
難得主動道個謝,結果還被訓了一頓,早知道就不提這茬了。不過宋拾一也明白,他說的沒錯,就算是為了自己,她也必須這麼做。
她悻悻地“哦”了一聲,抬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已經快到她家了。
她連忙提醒他:“並線並線,前麵左轉!”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工作,但不知道為什麼,隨著他們離她家越來越近,她發現賀培風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奇怪了。
難道是怪她害他繞了路?這點路不至於吧?還好她已經快到了。
他們拐入的是一條小路,小路儘頭就是她租住的那個小區。而賀培風在看到那個小區的時候,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說你現在住這?”他問。
宋拾一直接忽略了他的問題,指揮著他:“不用把我送進去了,在小區門口停一下就行……”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就見車前方的道閘杆抬了起來,他們的車竟然毫無阻礙地長驅直入了小區。
她不由得愣了愣:“這白天都是要登記一下的,怎麼到了晚上管理這麼鬆懈呢?”
該不會是小區保安看他這車還不錯,就直接放行了吧?
然而還沒等她發完牢騷,她發現車庫入口的閘杆在他們靠近時也順順利利地抬了起來。
這就不是保安操作的了,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性——賀培風車上有進入這車庫的電子卡。
她忽然想起來為什麼跟中介來看房的時候就覺得這小區眼熟了——在那之前她剛在賀培風家住過一晚,雖然晚上進來時什麼都沒看到,第二天離開的時候又差不多是被他趕走的,當時光顧著生氣了也沒留意看,但無論如何,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他們之間果然很有緣分!宋拾一心裡難免多了點感慨。
“原來你家也住這啊?那還真巧!”
但某人明顯沒覺得這隻是純粹的巧合:“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家住哪的嗎?”
這懷疑的神色,這質問的口吻,難不成他以為她是專門搬來跟他做鄰居的?
不過她在那之前來過他家,這事確實解釋不清楚,而且此時車子已經停了下來,他已經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宋拾一懶得跟他多解釋。地下車庫她是第一次下來,還有點暈頭轉向,所以下了車就開始辨彆著該從哪個出口上去。
所幸每個車庫出口都清楚標識了對應的樓號和單元門號。
宋拾一剛找到12棟的指示牌時,就發現賀培風也在朝那個方向走。
有這麼巧嗎?他們不會還住在同一棟樓同一個單元吧?
然而事實就是那麼巧,當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同一部電梯的時候,宋拾一簡直被他們之間竟然能擁有這麼狗血的緣分震驚到了。
但賀培風顯然不相信這一點,他臉上那明顯帶著戒備的神色說明了一切。
“你怎麼不按樓層?”
宋拾一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光顧著感慨一時間忘記了按樓層鍵,這家夥這麼問不會以為她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最終目的是為了跟他回家吧?
然而正當她要去按樓層鍵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男人不屑地輕嗤。
“這麼做很無聊你知道嗎?”
她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宋拾一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你有時候很自戀你知道嗎?”她反唇相譏。
見賀培風神色不善地看著她,她就放心了。
她按下自家22層的按鍵,這回他們沒有巧到成為對門,但他家在21層,這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緣分。
賀培風見狀微微挑眉,似乎有點意外。
看樣子還是不信,宋拾一笑笑:“難得大家既是同事又是鄰居,我不介意你去我家坐坐。”
正在這時,電梯門打開,21樓到了。
賀培風掃她一眼說:“我介意。不過看在大家既是同事又是鄰居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好客要分時間,這麼晚了隨便邀請彆的男人去家裡坐坐的毛病得改改。”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電梯,留下宋拾一一個人在那生悶氣。
這人什麼意思啊?不會因為她跟他有過那麼一次,就管中窺豹地以為她是個多麼隨便的人吧?
不過賀培風這人說話不中聽,她早就領教過了,所以氣了一會兒,也就沒再往心裡去。
……
累了一整天,她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再從浴室出來時,她才注意到剛才回來竟然忘記了開燈。
此時客廳裡依舊黑漆漆的,隻有落地窗外的景色炫目生動。
那一刻,所有濃黑的夜都是陪襯,一座座鱗次櫛比的高樓間閃動著霓虹,遠處環路上的車燈明明暗暗,人在其中活動顯得那麼微小。這一切就像一部無聲卻足夠華麗的都市電影。
這還是這些天來,她第一次注意到這裡的夜景——原來脫去白天的浮華喧囂,被夜色包裹著的城市,竟然是這麼的厚重和生動。
她忽然有一種預感,這大概才是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