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覺得他傻,又覺得他可憐,是又氣又恨。
妖丹剝離後,他的身體難以支撐,氣息越來越虛弱:“夫人給我喝的妖名叫斷魂草,對人無害,對妖卻是劇毒,哪怕不取妖丹,我也活不了多久。”
錢夫人讓他在最虛弱的時候來到雪桉嶺,為的就是好動手。
月狐生眉眼安靜,嘴裡呢喃著,“未見霜雪化煙雨;卻看人間滿彆離……”
夫人曾應允過,冬日後便去臨安賞花,看來……終究是等不到了。
頭頂的狐火漸漸滅下一盞。
月狐生眼裡的光點消散,身體變得透明,最後化作細微的塵土散在整個崖洞之中。
雲晚第一次正麵死亡。
大活人就在她的麵前死去,刹那間思緒空白一瞬,難以言喻的心情填塞整個胸膛。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想罵月狐生是個傻子,又覺得他過於清醒。
他想要夫人的愛,明知是假的也去了。
掌心間的那枚妖丹冰涼無比,竟比霜雪還要刺骨。
雲晚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想了想又扭過頭,撿起一顆石子走向崖動外。
謝聽雲什麼也沒說的跟著她。
雲晚徒手在雪地裡挖了個坑,把石頭放進去,又徒手劈開一根樹,削的工工整整往上麵一茶,刻上狐生之墓四字,麵無表情地跨上馬。
一路上,她什麼也沒說。
重新趕回錢府,錢夫人就在上座品茶。
她年近四十,依舊貌美。
錦衣華服,滿身珠翠,坐樣溫雅,端的大家風範。
瞧見兩人身後無人,錢夫人悲腔一瞬:“未找見我的月郎?”
她是天生的演員。
說話時尾音輕顫,淚意纏睫,愈掉不掉的好不惹人動容。
雲晚看她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她愛裝,雲晚可不愛裝:“月狐生自願取丹,讓我把妖丹帶回給你。許是怕你落彆人偏見,還讓我騙你他是被狐族吃的。”
錢夫人表情驟變,看他們已經知道真相,也不想費那麼力氣裝下去,收起眼淚,拿起帕子拭去眼角淚水,精致麵妝下的臉蛋勾挑出一一個有點刻薄,又有點不屑的表情,“哦?是嗎?”
雲晚冷冷地看著她。
錢夫人一聲冷笑:“那你們要如何?把我送官?還是稟報門內,讓昆侖宗主處置?”
六界之內,妖魔為惡,遇見該殺,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錢夫人料定雲晚一個外門弟子那她沒有任何辦法,嗤笑兩聲,繞著她踱步:“還是……你替那狐妖報仇,殺了我?”
雲晚攥緊拳頭,“你騙他!他明明沒有害你之心!”
謝聽雲在後麵拽著,雲晚依舊無法控製:“他死的時候都想著你,你怎能如此無情?!”
“無情?”錢夫人大笑三聲,像是聽過此生最好笑的笑話,“自古以來多得是女子被騙的錢財兩空,性命不保,可誰控訴過一句男子無情?”
“他想要愛,我給他;我求長生,他順我,我們兩相情願的事,到你這裡就成我無情?”
雲晚頓時無言。
錢夫人逼近,捏起她的下巴:“你是昆侖宗的,你可知你們剛入門踏上的那七千階石階叫什麼?”錢夫人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叫做登、仙、路。”
她說:“從你們踏上那石梯開始,你們便入了長生道。你們一個個借斬妖之名取得金丹無數,怎麼到了凡人這裡就成了騙,就被說成無情?”
錢夫人勾唇一笑:“妖丹,拿來。”
雲晚攥緊妖丹,不肯給。
“拿來。”
雲晚還想要僵持,耳畔忽然響起謝聽雲的聲音:“給她。”
雲晚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給她。”他又重複一遍。
雲晚把氣悶往肚子裡咽,狠狠把妖丹甩了過去。
錢夫人滿意地收起妖丹,命管事送來一個裝滿珠寶的小匣子,雲晚沒接,平靜道:“我的糞呢,我不賣你了。”
錢夫人有點倒胃口,抬手示意管事。
她跟著管家挑走糞,氣衝衝地轉身離開。
雲晚還和謝聽雲生悶氣,一眼都不想看他。
快出門時,後麵忽然爆發出刺耳無比的尖叫,雲晚腳步驟停。
“臉、我的臉——!”
“好疼,我好疼,管家!讓他們彆走!”
“讓他們回來!!”
透過窗欞,雲晚看見那頭被珠翠點綴的烏發變至銀白。
鏡中倒映出一張蒼老耷拉的麵龐,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
謝聽雲遠遠凝視,神色淡漠:“凡魂怎可承妖命。”他看向雲晚,“她會如願長生,就以這等麵貌。”
更可悲的是,就算她有心尋死,體內的妖丹也不會讓她順意。
人各有命,道理淺薄,可惜有許多人並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雲晚:戀愛腦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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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咪打了針今天開始和我玩兒了,嗚嗚,拖著大肚子跑來跑去,看得我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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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紅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