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穿越雜亂的荊棘,小心朝林中深處接近。
殘月籠罩下的密林早已是一片荒蕪,泥土乾枯,植物失去生命,像是剛經曆過一場大旱,處處皆為淒涼。
雲晚暫時收起疑惑,專心找尋著謝聽雲。
她在睡醒一覺後發現謝聽雲不知所蹤,眼前的情形讓她可以肯定,在她休息的這段時間裡謝聽雲出了事。
她頓感不安,命螢火符上前,微光瞬間將整片樹木照亮。
謝聽雲渾身血跡斑斑地倒在林中的空地,周身氣息極為薄弱。
雲晚雙瞳收緊,迅速跑至他的身前。
血腥味很重,地上到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少年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胸脯微弱地起伏,看起來還留有一絲生氣。
“謝聽雲,你醒醒!”
雲晚小心把他攙扶在懷間,用掌心輕輕拍打著他的臉,見沒有反應,又用靈力探向他體內。
——丹田破損了。
雲晚細細感知,心跟著收緊。
這分明……是被人用外力強行損毀的。
這片林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毀殆儘,至於行凶者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仇人?
謝聽雲在魔界舉步維艱,厭惡他的不在少數,隻是雲晚想不到隻是一夜不見的功夫就讓他變成這樣。
他好像知道自己正被人抱著,用力往她懷裡縮了縮。
雲晚知道他冷,雙臂收得越發緊,慢慢釋放靈力,緩緩溫暖著他仿若寒霜般的四肢。
這讓謝聽雲好受許多,耷拉下的眼皮微顫,然後眯成一條細縫。
她懷間溫軟,心跳就在咫尺之間。
謝聽雲記得年幼之時,總渴求著有人能將他攬入懷中,是誰也好,隻要能抱著他就已足矣。後來長大,他認清自己是旁人避之不及的蛇蠍;是人人厭之的蛇蟲,便也不在做那天真可笑的妄夢。
如今……
竟然真有人願意靠近他,不在乎他是否肮臟,不在乎他出生來曆,單純地……抱著他。
明明身體疼得緊,謝聽雲卻淺笑了出來。
雲晚低頭,瞥見少年此時的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乖巧,一陣窩心,她莫名有些眼酸。
“謝聽雲,你疼不疼啊?”
雲晚並不是太過心軟之人,然而謝聽雲每次都能戳她內心裡最柔軟的那處。
她心疼他,這是完全控製不住的情愫。
謝聽雲聽出哭腔,沙啞地嗯了聲,然後說:“不疼。”
不疼。
她抱著,一點都不疼。
雲晚掃向他的身體。
少年百孔千瘡,鮮血淋漓。雲晚又不是沒有經曆過碎丹之苦,哪會相信他口中的不疼。所謂“不疼”,也不過是對她的安慰。
睫毛一顫,淚珠跟著滑落,啪嗒一下,掉在了謝聽雲臉上。
濕熱的感覺立馬讓他撩起眼瞼。雲晚眼梢微紅,鼻尖也是紅了一點,眼淚接二連三往下掉,一滴也沒浪費地全都砸在了他臉上,有一顆進了嘴裡,與血液的味道不同,鹹鹹的。
謝聽雲不明白她在哭什麼。
丹田碎裂要不了命,充其量就是變成一介廢人。
——他不在乎。
若以後成為被邪魂操控的傀儡,那麼他情願成為廢人。
謝聽雲想為她拭去眼淚,奈何雙臂麻木得不像自己,就連勾勾手指頭都是奢望。
“彆哭。”謝聽雲一說話,氣脈便相互衝撞,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強行忍住,他緩慢地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我聽你話,你也彆哭。”
“可是……”雲晚抱著他,徐徐地說,“我心疼你。”
我心疼你……
以前從未有人向他說過這種話。
謝聽雲恍然愣住,凝視著她的眉眼再也不能出聲。
雲晚胡亂地擦乾眼淚,拽住謝聽雲手臂將他背了起來。
她要先帶他回客棧,然後再想辦法。
雲晚健步如飛,即使謝聽雲意識迷糊,也能感知到她此刻的著急。
懸掛在天際的紅月如血,巨大,近乎把整個天際籠罩。
“晚晚……”
少年氣若遊絲,溫吞地喚她的名兒。
“嗯?”
謝聽雲緩聲問:“你說的長明山……所在何處?”
雲晚邊走邊說:“在青雲上界,等你去了,就能找到世間最美的驕陽,比這魔界的月亮好看多倍。”
最美的驕陽……
他閉上眼,幻想到的竟是她的笑顏。
“不用了。”
雲晚一愣。
下一瞬就聽他用微弱的聲音說:“……我已經找到了。”
驕陽,他已經找到了。
就在眼前,灼灼明媚,勝過世間千百。
雲晚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想偏頭再問一遍,就見他的胳膊從肩頭無力滑落,後背上的重量變得越來越沉,氣息也跟著散離。
大事不妙。
雲晚急忙攙扶著他在樹前坐下。
倚靠著樹乾的少年氣息虛浮,明明昏睡著,鮮紅的血卻不住從嘴角與耳孔滑落。
不對勁。
雲晚單指放於他的脈前,脈向亂,混沌亂氣毫無章法的在體內衝撞,雲晚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玄靈,他怎麼了?”
玄靈道:[血脈反噬。]
雲晚用力握著他的手,繼續聽玄靈說道:[丹田有損,難以蘊氣,自身的修為不足以壓製四魂,看這樣子,魂魄是要散了。]
雲晚聽後,臉上血色儘褪。
“那……要如何救他?”
玄靈放出靈力在天地周遊一圈,很快回應:[九幽泉澤生長著一株永生花,此花乃神物,可修靈脈定神魂。]
她轉而又道:[永生花可以讓他……]
生有靈骨。
沒等玄靈把最後四個字說完,雲晚便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