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居住的永樂宮,後殿是寢殿,前殿正中的明間是皇帝平時處理政務、接見大臣的地方,東邊是暖閣,西邊是書房。
被顧憫一打斷,沈映也沒了逛皇宮的心情,把顧憫打發走後,便回了自己宮裡。
明間的禦案上堆放著厚厚一疊奏章,沈映想著或許看看這些大臣們寫的奏本能幫他加深對大應朝大小官員和朝政的認識,便走到書案後坐下,拿起奏章翻看起來。
不一會兒,萬忠全過來奉茶,他把茶盞放到皇帝手邊,輕聲說:“皇上,上麵這幾本奏章都是早上杜首輔差人送過來的,說都是急務,還請皇上晚膳前能夠批示完送回內閣。”
沈映隨口問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萬忠全笑道:“估計是為了前些日子平陽王謀逆之事,錦衣衛拿了人卻遲遲沒有接到該如何處置的旨意,朝廷內外難免會對此事有議論,所以皇上還是得早做決斷才好。”
沈映狀似隨意地瞟了萬忠全一眼,自古宦官乾政都是皇帝的大忌,而萬忠全一個太監能把朝政說的頭頭是道,且一點都不避諱他這個皇帝,可見整個大應朝,皇權已經旁落到何等地步。
沈映拿起最上麵的一本奏章,一打開便先看到了裡麵那張內閣進呈的票擬。
大致意思是平陽王對皇上不敬,有謀逆之心,請皇上按律嚴懲,以儆效尤。
若是按律嚴懲,謀反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皇帝手裡的禦筆一落,恐怕就有幾百條人命頃刻葬送。
沈映不是原來昏庸無道的小皇帝,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就草菅人命,他放下奏章,端起一旁的茶盞,掀開杯蓋撇開上麵的浮沫,淺淺呷了一口茶,借喝茶為掩飾,開始回憶裡前三章交代的大應朝各方勢力介紹。
大應朝的官製和明朝類似,設內閣六部,也有東廠和錦衣衛。
內閣一共三位大學士,其中權力最大的,乃是元輔杜謙仁,杜謙仁位列三公,曆經三朝,又是將小皇帝扶上龍椅的有功之臣,勢力在朝堂之上可謂隻手遮天。
東廠那邊則是由司禮掌印太監郭九塵掌管,郭九塵打小就陪伴在高宗皇帝身側,是高宗皇帝生前最信任的宦官,宮裡宮外人人都要尊稱他一聲“郭大伴”,高宗皇帝薨逝後,郭九塵理所當然成了太後的心腹。
沈映回憶完之後,心中是又絕望又好笑,他這個皇帝當的,就跟小孩子過家家玩兒似的,朝堂後宮,竟沒有一點是真正屬於他的勢力,真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沈映放下茶盞,又拿起那本關於平陽王謀逆的奏章看了眼,既然杜謙仁是裡的大反派、大奸臣,那這個平陽王大概率應該是個忠臣,所謂謀反,很可能也是杜謙仁給他編造的莫須有罪名。
要他殺一個忠臣全家,沈映有些於心不忍,雖然不知道他不批這本奏章會有什麼後果,但能拖一時算一時吧,於是把奏章扔回案上,拍拍手站了起來。
萬忠全見狀奇怪,跟在沈映後頭追問:“皇上,您不繼續看了嗎?”
沈映不耐煩地甩手,“不看了不看了,朕一看到那些字就腦瓜兒疼!”
萬忠全:“可這些奏本今兒個不批完,要是杜首輔明早問起來怎麼辦?”
沈映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過身,冷笑著打量萬忠全,狹長的鳳眸裡冷意畢露,“你的主子,到底是朕還是杜首輔?到底是他杜首輔的話是聖旨,還是朕的話是聖旨!”
萬忠全被突然發怒的小皇帝嚇得膝蓋一軟,扔了手裡的拂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奴婢不敢,請皇上息怒!奴婢對您絕無二心,皇上明鑒啊!”
絕無二心?這話也隻能用來騙騙小孩子。
沈映沒管跪在地上把頭磕得咚咚響的萬忠全,甩袖朝西側的書房走去,順便朝門口指了個看起來還算老實本分的小太監,“你,跟過來伺候!其他人沒朕傳召,不得進來打擾!”
現在比起杜首輔會不會生氣,更讓沈映頭疼的是他該怎麼對付今晚要過來侍寢的顧憫,這才是燃眉之急。
本來他是打算找機會偷溜出宮避免和顧憫正麵發生衝突的,可偏偏這個顧憫陰魂不散地糾纏,說不定還沒等他找到機會跑出宮,顧憫的刀就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了。
沈映進了書房,隨便從書架上抽了本書,脫鞋爬上窗邊的一張黃花梨羅漢床上盤腿坐下,掃了眼跟著他進來的小太監,隨意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頭垂得很低,好像十分畏懼沈映似的,怯怯地答道:“回皇上,奴婢名叫朔玉。”
“朔風吹玉滿天涯,曠望平林處處花,倒是個好名字。”沈映挑了挑眉,隻是不太像一個太監該有的名字,“這個名兒,誰給你取的?”
小太監迅速抬起眼睛不可思議地掃了下沈映,好像對皇帝居然會吟詩這件事很驚訝,囁嚅道:“回皇上,是茗玉館的媽媽給奴婢取的。”
沈映剛準備翻頁的手指一僵,嗯?茗玉館?
沈映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朔玉兩眼,發現朔玉的長相很是眉清目秀,心念一動,便想起了他這副原身,不僅愛好南風,還酷愛搜羅美人。
不管什麼身份,不管願不願意,隻要被原來的小皇帝看中,都會被他搶進宮裡,這個朔玉,長得這麼清秀標致,說不定就是原皇帝的男寵之一,還是從宮外麵的南風館裡帶進宮的。
沈映手肘撐在羅漢床上的矮桌上,漫不經心地問:“你進宮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