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北鎮撫司坐落在皇宮西北處一條胡同裡,衙門口並不起眼,冷冷清清,除了進進出出辦公的錦衣衛,甚少有行人往來,因為光是那門上掛的匾額所書“北鎮撫司”四個大字,就足夠令普通老百姓退避三舍。

顧憫出宮前換上了皇帝欽賜的大紅錦繡飛魚服,頭戴烏紗,鸞帶環腰,繡春刀在手,一襲行頭將男人虎背蜂腰螳螂腿的身材優勢完全襯托出來,端的是個英武驍勇的將星下凡。

跟著他一起出來的江水平看了打趣道:“你穿這身還挺像回事的。”

顧憫的手漫不經心地搭在刀柄上,“哪回事?”

“狗仗人勢的勢。”江水平見顧憫睨他,忙舉手討饒,“這可不是我說的啊,都是老百姓傳的,說朝廷養了兩條狗,一條東廠的閹狗,一條錦衣衛的花狗,狗仗人勢,無惡不作。”

顧憫不以為意地輕扯嘴角,抬手拍了拍官服上的褶皺,“但要想在這京城中行事方便,還得穿這身狗皮才行。走吧,去會一會咱們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兩人一前一後,往北鎮撫司衙門走,過去遞了任職文書給門口值守的錦衣衛,錦衣衛查驗了公文,確認無誤後把文書還給顧憫,行過禮後領著他們進了衙門裡。

顧憫走進衙門庭院內,四下環顧一遭,各位所錦衣衛有條不紊地進進出出,俱都一臉嚴肅,一句閒聊嬉笑聲都聽不到,顯然是平日裡訓練有素。

顧憫停下腳步,問帶他進來的錦衣衛:“我第一天上任,理應先拜見指揮使劉大人,不知劉大人今日可在?”

那錦衣衛說:“顧大人今日來的不甚湊巧,劉大人才有公務出去了,可能要到午時過後才回。”

顧憫頓了下又問:“那詔獄在何處?可否帶我進去?”

那錦衣衛看了眼顧憫,忽然笑道:“自然可以,您是僉事大人,咱們北鎮撫司裡外您都可以自由出入,詔獄在這邊,請隨屬下來。”

詔獄裡麵光線昏暗,氣氛陰森,混合著血腥味、汗臭味等各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又正碰上錦衣衛在審訊人犯,鬼哭狼嚎聲不絕於耳,隻是聽著,就讓人心揪,實是個不見天日的所在。

顧憫聽到慘叫聲不由得呼吸一沉,咬了下牙關,眼神冷下來問:“平陽王薛繼先關押在何處?”

錦衣衛繼續領著他們往裡走,殷勤地道:“薛繼先乃是朝廷重犯,被關押在天字號牢房裡,在最裡麵。”

沒一會兒,便到了天字號牢房外麵,錦衣衛指著其中一間牢房道:“顧大人,這裡麵關的就是平陽王薛繼先。”

顧憫慢慢走過去,看到牢房裡麵有一人背靠牆角席地而坐,身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後,緩緩抬起了頭。

那人蓬頭垢麵,看不清相貌,但眼睛一看到顧憫,便立刻散發出精光來,激動中又帶著不敢置信,他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顧憫走過來,想開口說話,卻因為許久沒喝水的緣故,沙啞得失了聲,嘴張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江水平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上前抓住柵欄門用力晃了兩下,朝錦衣衛喊道:“快!快把門打開!”

錦衣衛臉上堆著笑,身子卻一動不動,“對不住顧大人,這裡關押的都是重犯,沒有劉大人的命令,屬下們不敢擅自打開牢門。”

顧憫臉上並不見怒容,隻是一隻手死死地握住繡春刀的刀柄,聲音克製地道:“去拿水、拿吃的過來。”

江水平揮拳朝那錦衣衛吼道:“還不快去拿!”

錦衣衛被凶神惡煞的江水平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趕緊聽話地去拿水和吃食,等人走了,江水平立即朝牢房裡的人跪下,彪形大漢眼眶發紅,喉頭哽咽道:“王爺!屬下來遲,讓您受苦了!”

“義父,孩兒來晚了。”顧憫手扶在柵欄上也緩緩跪下,仰頭自責地看著牢裡麵渾身都是傷的平陽王,喉結滾了滾,“您身體如何?有沒有大礙?”

“沒事,還撐得住,你們都起來吧。”平陽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顧憫,搖頭歎氣,“孩子,你不該來這裡,都是為父拖累了你。”

“孩兒這條命都是您救的,談何拖累不拖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沒命,看著薛家滿門受此滅頂之災。”顧憫語氣堅定道,“所以我必須來。”

平陽王看著顧憫身上的飛魚服,眼神裡有痛惜之色,“京城裡都是豺狼虎豹,哪個都不好對付,為父怕你來了就回不去了!”

顧憫壓著聲音,卻字字鏗鏘道:“我既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徐家一百一十二條孤魂,沒有一日不在等我回來,等我替他們沉、冤、昭、雪!”

平陽王眼裡泛起淚光,緊緊握住顧憫的手,“你可想好了?這條路不好走!”

“絕不回頭,也絕不後悔。”顧憫說完,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應該是那錦衣衛拿吃食回來了,便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您放心,孩兒已經求得太後恩典下旨重審您的案子,皇上也對孩兒恩寵有加,義父您一定會沒事!”

平陽王心領神會,立即配合地麵朝北麵跪下,叩首行禮道:“老臣謝過皇上與太後隆恩,皇恩浩蕩,臣感激涕零!”

那錦衣衛端了水和稀飯過來塞進牢裡,回頭眼珠兒滴溜溜地圍著顧憫轉,“原來顧大人和平陽王認識啊?”

顧憫取下掛在腰帶上的荷包,從裡麵拿出來一遝銀票塞給錦衣衛,坦然道:“平陽王是我義父,聖上和太後昨日已答應下旨重審王爺謀逆一案,在案子重審前,還請看管詔獄的兄弟們多加關照王爺,這些錢,就當是給兄弟們買酒喝的。”

錦衣衛也沒推辭,收了銀票,眉開眼笑地謝道:“都是自家人,顧大人您太客氣了,您放心,兄弟們一定會儘心照顧平陽王的。”

“多謝。”顧憫淡淡笑了下,“那我今日就先走了。”

錦衣衛奇怪道:“您不等劉大人回來了?”

顧憫淡笑道:“不了,突然想起來,皇上還交代了我件事要辦,我得先出去一趟,還勞煩你幫我跟劉大人打個招呼,說我明日再來拜會他。”

錦衣衛拱手道:“好,那您慢走。”

顧憫告彆了平陽王,帶著江水平離開了詔獄。

帶他們進來的錦衣衛最後看了牢裡的平陽王一眼,離開牢房,來到詔獄裡一處放刑具的房間,對著裡麵一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統領跪下行禮。

“大人,人已經走了,說明日再來拜會您。”

此人自然就是對顧憫聲稱已外出的錦衣衛指揮使劉承義。

劉承義雙手扶著腰,站在一副百斤重的枷鎖前,“你可有聽到他們說什麼了?”

錦衣衛隻聽到了顧憫和平陽王後麵說的皇恩浩蕩的那些話,和劉承義複述了一遍,劉承義聽完放下手,轉了轉左手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就這些?沒彆的了?”

錦衣衛想了想道:“他們讓屬下去拿吃食,這當中還說了什麼,屬下就沒聽到了。”

劉承義冷笑道:“左右人已到了錦衣衛,也不怕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樣。廠公讓我好好盯著姓顧的小子,那你們就都給我把眼睛擦亮咯!去,找幾個兄弟跟過去盯住顧憫,他在宮外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事無巨細,統統都要上報給我!”

“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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