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身邊文有謝毓、劉協,但還沒有武將輔佐。
謝毓、劉協不過是兩個初出茅廬文臣,尚不足以引起太後過於忌憚,所以太後也沒有乾涉沈映和他們來往過密。
但若太後知道沈映有拉攏武將、掌握兵權心,那她絕不可能容忍,所以對目前朝中那些武將,沈映暫且不宜表露親近之意,隻能想辦法另辟蹊徑。
無論古今中外,哪朝哪代,向來都是誰更能打誰掌握話語權。
沈映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林徹身上,定北將軍林振越鎮守北疆三十餘年,軍功累累,在軍中威望頗高,林徹若是能效忠於他,那整個定北將軍府就能成為他最強硬後盾。
所以他想通過賜弓來先獲得林徹好感,以後再行拉攏,讓林徹投入他麾下。
沈映背著手走下台階,目光掃過一眾兒郎臉上,揚聲問:“哪位有這個自信先來試弓?”
少年郎們隻看著那張玄鐵弓就覺得十分沉重,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先上前嘗試,萬一他們連弓弦都拉不開,豈不是當著這麼多人麵鬨了笑話。
沈映挑了挑眉,臉色微沉,“怎麼?沒一人敢嗎?”
顧憫見皇帝臉色略有失望,本來他對這種出風頭事沒什麼興趣,但遲遲未有人應,怕掃了皇帝興,於是抿了下嘴角,正準備走上前自告奮勇,誰知皇帝眼風掃過他,卻喊了彆人名字。
“朕素聞定北將軍驍勇善戰,都說虎父無犬子,林小將軍剛才在蹴鞠場上還奮勇當先,怎麼一到朕麵前就變得畏畏縮縮了?”
林徹驟然聽到自己名字被皇帝點到,頭抬起來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正眼含期待地看著自己,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振奮。
其實林徹不主動請戰,並不是他射藝不行,而是這次來春獵之前,他父親定北將軍曾經叮囑過他,不宜風頭太盛,如今朝局混亂,太後與皇帝明爭暗鬥不休,若是林家在朝中太惹眼,樹大招風,恐怕會招來禍患。
但現在是皇帝點他名要他來射箭,林徹也不能抗旨不遵,於是走上前朗聲道:“多謝皇上抬愛,臣願一試!”
說罷便走到靶場,從太監手裡拿過弓,五十三斤重弓被他輕鬆拿在手裡,搭箭拉弓,對準靶心,動作一氣嗬成,隻聽“嗖”地一下伴隨著飛箭離弦破開空氣呼嘯聲,那隻箭準確無誤地射在了靶心上!
負責記分小太監遠遠朝皇帝揮了揮紅旗,示意這箭正中靶心,沈映第一次在現實中見識到了這麼厲害箭法,心中大悅,拍手讚賞道:“好箭法!果然沒叫朕失望!”
顧憫聽見沈映說完這句話,眉心擰了下,眸光灼灼朝沈映看去,可惜沈映注意力都在射箭林徹身上,根本沒有在意到他。
什麼叫沒讓他失望?那就是說,小皇帝一開始就對林徹存了期望?
那他呢?對他期望沒了嗎?
不是說在人群中隻瞧得見他麼?那這會兒子怎麼又對他視而不見,眼睛裡隻看得到林徹一個人?
沈映哪裡知道顧憫會因為他一句無心話大吃飛醋,一心隻想刷林徹好感度,對著林徹笑道:“可還有其他人想下場挑戰一下林小將軍箭法?若是沒有話,那朕這張弓就……”
“皇上,”顧憫突然站了出來,行完禮道,“臣想領教一下林公子箭法。”
沈映笑容一僵,心裡直怪顧憫多事,這家夥平時看起來也不像是愛出風頭人,這時候出來湊什麼熱鬨?萬一他贏了林徹,那豈不是白費了他一番苦心?
其他看熱鬨大臣們也在台下議論紛紛,他們並不知道顧憫箭法如何,但是顧憫大名他們可都是如雷貫耳。
都知道顧憫是靠出賣色相博得皇帝寵幸,那這樣人,肯定是和秦樓楚館裡兔兒爺一樣,除了一副好皮囊外,一無是處啊!
剛才林徹箭法在場人都已經見識過,可以說是百步穿楊,這個以色侍人男寵,憑什麼這麼自信敢和林徹比箭法?這又是什麼媚上邀寵手段?簡直是不自量力!
這時候,剛輸了比賽,領完罰後仗著自己郡王身份,把隊友挨個罵了一遍出完氣安郡王也回來了,聽到顧憫自告奮勇要和林徹比箭法後,哈哈大笑著走了過來,“哈?比箭法?就憑你?你這是孔夫子門前買論語——自不量力啊!彆以為剛才贏了場蹴鞠賽,你就厲害得能上天了,要不是林徹幫你,你能贏了本王?本王好心勸你還是彆以卵擊石了,到時候輸得太慘,你自己丟人倒無所謂,彆連累皇上跟著你一起丟臉!”
顧憫向來都不願意搭理安郡王冷嘲熱諷,對於這種拎不清人,無視他就是對他最好回擊。
倒是林徹聽了安郡王話,忍不住幫自己前隊友辯解道:“安郡王,方才比賽還是多虧了顧大人我們才能贏,在下隻是打個配合。”
安郡王被直腸子林徹說得麵色一尬,甩了甩手道:“這不重要!顧憫,你要下場和林徹比箭可以,但萬一你要是輸了怎麼辦?既然是比賽,那輸贏總要有個說法吧?剛才本王輸了,還挨了兩鞭子呢!”
顧憫看向沈映,麵無表情地問:“皇上覺得該怎麼辦?”
沈映在心裡恨不能用針線把安郡王這張煽風點火嘴給縫起來,林徹是他想要拉攏人,顧憫是他明麵上最寵人,不管哪方輸了,罰他們都傷感情好不好!
咬牙想了想,沈映看著安郡王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樣吧,贏者藏月弓拿去,輸了人,就罰他今晚巡夜好了。”
安郡王心裡已經篤定顧憫會輸,一聽皇帝提了這麼不痛不癢懲罰,頗不以為然,嘟囔道:“巡夜這算什麼懲罰?”
“你給我閉嘴!”沈映狠狠瞪了安郡王一眼,氣得都忘了要自稱“朕”,其實他心裡更想說是“你給老子閉嘴”。
安郡王這種人,就是標準裡惡毒炮灰,立誌於給男主使絆子,最後卻總慘遭打臉,要不是看在安郡王對他還算忠心份上,沈映早就把他一腳踹開了,真是遲早要被他氣出腦溢血。
安郡王被打發了,顧憫和林徹兩人射箭比賽終於開始,剛才林徹已經先射出一箭,所以這下輪到顧憫開弓。
隻見他信步走到靶前,神色自如地從案上拿起藏月弓,好像十分輕鬆,隨後搭箭在弦,目視前方,屏息凝視將箭頭瞄準靶心,他故意遲遲沒把箭射出去,而是多停頓了一會兒,在場眾人視線也理所當然地停留在他身上。
誰都不相信他這一箭會中,一個以色侍人男寵,憑什麼中?
顧憫用事實告訴了他們憑什麼,拉弓手驟然鬆開,黑色羽箭猶如一道閃電破空而去,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那隻箭便已穩穩地插在了鮮紅靶心上。
除了沈映,在場其他所有人都驚到瞠目結舌,居然中了?
安郡王更是一口酒噴了出來,姓顧這是走了狗.屎運吧?
沈映掃了眼安郡王呆傻臉,偷偷低下頭撲哧了聲,看吧,他說什麼來著,光速被打臉了。
“顧大人好箭法!”離顧憫最近林徹由衷稱讚了一聲,他被激起了勝負心,從顧憫手中拿過弓,笑道,“該輪到我了。”
他迅速取了兩支羽箭,一起搭在弓弦上,拉滿弓瞄準,“嗖嗖”地兩聲雙箭齊發,不過眨眼時間,同時命中紅心!
“好!林小將軍好箭法!”
“真是大開眼界啊!”
眾人看得心服口服,一時座下喝彩聲四起,掌聲不絕。
林徹把弓還給顧憫,“顧大人,請。”
被打了一次臉安郡王還不信邪,在席上咬牙切齒地握拳道:“剛才一定是狗.屎運,本王倒要看看他這下怎麼贏!”
顧憫對著林徹微微一笑,從箭桶裡一下子取了三支箭出來,林徹見狀不由得麵露驚訝,三箭齊發,若是皆中,那堪稱神射手了,這位顧大人竟這麼深藏不露嗎?
就在林徹詫異之間,顧憫已經迅速地開弓搭箭,箭與眉齊,寒眸微眯,眼裡隻有百步之外那抹紅點。
忽然心有所致,眸中寒光一凜,鬆開已經緊繃到極致弓弦,三箭齊嗖嗖地呼嘯而去,那氣勢,好似挾帶了寒風冷雪一般淩厲!電光火石間,箭頭已經深深入靶!
記分小太監,立即揮舞紅旗告知眾人結果,竟是三箭皆正中靶心!
席上登時嘩然四起,中一箭還可以說是運氣好,這三箭全中,就不是運氣可以輕描淡寫略過了!
沒想到這位顧少君,竟然有如此高超箭法!
顧憫射完箭,準備把弓給林徹,但林徹卻擺手沒接,很有風度地抱拳道:“顧大人箭法出神入化,是在下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比賽結果已出,顧憫帶著贏來藏月弓和林徹一起回到皇帝座前複命,勝負已定,沈映也無可奈何,隻得嘉獎了顧憫兩句,又對林徹說了幾句鼓勵話,宣布散席。
等其他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沈映將顧憫拉到偏僻處,忍不住數落道:“你喜歡這把弓,私下裡跟朕說就是了,朕那裡好弓多是,你又何必和林徹搶?”
“臣不是喜歡這把弓,”顧憫低頭看著皇帝扯著他袖子手,淡聲道,“臣是怕皇上忘了跟臣說過什麼。”
沈映不明所以,歪頭想了想,“朕說什麼了?”
顧憫單手將手臂上絲帕解開,慢條斯理地道:“皇上說過,期待臣今天表現,那臣又怎好叫皇上失望?”
顧憫說完把絲帕塞回沈映手裡,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連贏來藏月弓都沒拿。
沈映怔怔看著顧憫離去背影,茫然地甩了甩絲帕,亂臣賊子是吃錯藥了嗎?好好,發什麼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