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憫又不在,身邊沒個知心的人,沈映更加悶悶不樂,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許多酒,直到朔玉提醒他該賜年菜了,沈映才放下酒杯。
“那道魚肚煨火腿給固安侯府送過去,”沈映指了指麵前桌子上的菜,然後看向下麵坐的昌平長公主,笑著說,“正月十六就是昌平出嫁的日子,朕再額外賜固安侯府一道龍鳳呈祥。昌平,你和林徹應當有很久沒見了吧?需不需要幫你傳句話,遞個信到固安侯府?”
昌平長公主可能是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或者是大了一歲五官長開了,容貌比之年初的時候又明豔了不少,她聽沈映說完,嬌羞地低下頭,嗔怪道:“皇兄慣會拿昌平打趣的,臣妹沒什麼可交代的,您趕緊讓內監把菜送出宮吧,免得送到固安侯家菜都涼了。”
和昌平長公主開了會兒玩笑,衝淡了點心裡的傷感,沈映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要嫁人了,一心向著夫家怕人家吃冷菜,行,朕第一個就讓人去給固安侯家送!”
指完了賜給固安侯家的菜,沈映又分彆給其他重臣勳貴家裡賜了菜,最後還剩兩道,沈映低頭看了看菜單,“這個乾連福海參給臨陽侯府送過去,另一道桃仁山雞丁……就送去給安郡王府吧!”
看在安郡王在行宮裡擔驚受怕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沈映便把最後一道菜賜給了安郡王。
內監們得了旨,將賜菜都裝進食盒裡,分彆去給各府送菜,剛給臨陽侯府和安郡王府賜完菜,內監們準備拿下去送出宮的時候,沈映忽然又有了個主意。
他本來的打算是讓顧憫裝成內監,然後混在前去賜菜的內監隊伍裡一起回宮的,現下反正待在宮裡也無聊,不如反過來他裝成賜菜的內監,混出宮去玩玩不是更有意思?顧憫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出宮來找他!
就這麼辦,去給顧憫送驚喜!
沈映立即裝醉起身,和劉太後、太妃們說自己有些不勝酒力,要去禦花園裡逛逛醒醒酒,一從正清宮出來,沈映便立即回永樂宮換上小太監的衣服,帶上朔玉一起,跟著賜菜的內監隊伍出了宮。
臨陽侯府和安郡王府就隔著一條街,兩府離得很近,因此沈映在去找顧憫之前,先順道去了一趟安郡王府。
進安郡王府之前,沈映都能想象得到待會兒安郡王看見自己親自過來給他送菜會有多驚訝,於是促狹地交代朔玉:“等會兒咱倆先彆出聲,看沈暄那個呆瓜能不能發現朕。”
朔玉不知道在想什麼心思,表情愣愣地在出神,沈映不滿地用手肘撞了撞他,“想什麼呢?聽沒聽到啊?”
朔玉回過神,心虛地看著沈映,“皇上,您說什、什麼?”
沈映耐著性子又交代了一遍:“朕說,等下咱倆都彆說話,看安郡王能不能發現朕來了!”
朔玉咽著口水道:“……好、好。”
進了安郡王府的門,沈映和朔玉故意站在賜菜的內監後麵,等到宣讀完旨意,安郡王叩頭謝恩起身接過內監手裡的食盒,不經意間抬頭往內監身後掃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驚喜之色。
沈映以為是安郡王發現了自己,嘴角翹起,正要出聲打招呼,卻見安郡王徑直走到他身旁,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旁邊的朔玉,臉上蕩漾著傻笑,壓低著聲音問朔玉:“你怎麼來了?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嗎?我就知道,你心裡頭是惦記我的!”
被完全忽視了的沈映眉頭一皺,覺得此事不簡單。
安郡王還想去拉朔玉的手,朔玉低著頭慌忙躲開,急得說話都結巴了:“安、安郡王!請、請、請您自重!”
邊說邊瘋狂給安郡王使眼色,示意他往旁邊看,好在安郡王還沒神經大條到連朔玉的眼色都看不懂,視線一轉,恰好和沈映狐疑的目光對上,嚇得安郡王差點原地蹦起來,瞠目結舌地道:“皇、皇、皇上?!您怎麼來了?!”
沈映揣起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朕不能來嗎?朕就是特意來看你的啊,朕心裡頭可惦記你了,隻是朕沒想到,你惦記的人卻不是朕,而是朕身邊的人?”
安郡王往後退了兩步,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朔玉也跪下來,低頭不語。
沈映手一揮,“其他人都給朕退出去!”等到閒雜人等退出了院子,他在安郡王和朔玉麵前來回踱了兩步,審視著他們問:“你們兩個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開始的?”
朔玉算起來是他的人,沒想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沈暄這個草包給戴了綠帽?豈有此理!
“皇上,都是臣的錯,和朔玉無關!”安郡王支吾道,“是在行宮的時候,那時候臣不是生了一場大病嘛……是朔玉一直在臣身邊儘心伺候……然後我們就……不過皇上放心!自打回宮之後,朔玉便再沒理會過臣,都是臣一廂情願,朔玉他對皇上絕對是忠心不二的!”
沈映從沒想過安郡王會和朔玉之間有什麼瓜葛,不過聽安郡王說兩個人是在行宮的時候有了感情他便能理解了,那時候他詐死離開,安郡王被劉太後捏在手裡,前途未卜,在患難中和照顧他的朔玉產生了火花也是情理之中,朔玉又是這麼一個標致的人物。
朔玉伏地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將此事瞞著皇上,奴婢有負皇上信任,請皇上賜罪!”
安郡王心疼地看著朔玉,過去擋在朔玉麵前搶著道:“皇上,都是臣的錯,您千萬彆怪他,您罰臣什麼,臣都認了!彆怪朔玉……”
沈映摸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的安郡王,“沈暄,你這樣子,朕都快有點不認識你了。”這還是那個風.流好.色安郡王嗎?居然會喜歡一個太監?還一副情深不渝的癡情樣,他不會是被人魂穿了吧?
安郡王小聲道:“難道隻能皇上您一個人改心換性,臣就不能浪子回頭嗎?”
沈映故作冷笑道:“染指了朕身邊的人,你還有理了是吧?”
安郡王忙低頭認錯,“臣不敢!臣認打認罰,絕無二話!隻求皇上彆怪罪朔玉。”
“行了,都起來吧,看在今天過年的份上,朕就先不跟你倆算這筆賬。”沈映抬抬手,“朕還有事,不能在你府裡久留,等過了今晚,你明天自己滾進宮來說怎麼辦!”
安郡王忙喜道:“多謝皇上!臣今晚一定好好反省!”
沈映帶著朔玉,在安郡王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安郡王府,轉道往臨陽侯府而去。
安郡王府到臨陽侯府雖然隻隔著一條街,但兩府之間還有些距離,沈映騎在馬上閒來無事,便問朔玉:“你心裡頭對安郡王是什麼想法?”
朔玉低低地道:“回皇上,奴婢覺得安郡王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行事荒誕了些,但心腸不壞,待人也真誠。”
沈映繼續問:“那你對他可有情意?”
朔玉抿了抿唇,似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沈映見他這樣笑道:“彆有顧慮,有就說有,沒有就說沒有,朕不怪罪你就是了。”
朔玉緩緩點了點頭。
沈映了然地挑了下眉:“那你可願意去伺候安郡王?朕與你主仆一場,若你有個好的歸宿,朕也替你高興,朕可以讓你們如願以償。”
沒想到朔玉卻十分堅定地搖頭拒絕了,“回皇上,奴婢不願意。”
沈映不解:“為何?”
朔玉自嘲一笑道:“回皇上,朔玉隻是個伺候人的奴婢,就算去了安郡王身邊,也改變不了奴婢的身份。安郡王現在喜歡奴婢,不過是圖一時新鮮,等新鮮勁兒過去了,他說不定又會喜歡上彆的人,到那時候奴婢要怎麼自處?所以奴婢不願意離開宮裡,離開皇上。”
沈映詫異地轉頭仔細地打量了朔玉兩眼,以前隻覺得朔玉做事情還算機靈,沒想到朔玉看問題竟然能看得如此通透。
朔玉望向沈映,眼睛裡亮晶晶的,堅定地道:“奴婢在皇上身邊伺候了這麼久,親眼看著皇上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的今天,從皇上身上,奴婢知道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隻有手裡握有權力成為人上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若是奴婢離開了宮裡,這一輩子都可能成為不了人上人,但隻要皇上需要,奴婢願為皇上竭儘所能,肝腦塗地,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