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撈起被子蓋在身上,翻了個身對著顧憫,“湯圓?沒有餃子?”
顧憫漫不經心地玩著沈映的一縷青絲,“沒有。”
沈映睜大眼:“過年怎麼能不吃餃子?”
顧憫挑了下眉,“我在南疆生活了十幾年,那裡過年從不吃餃子。”
沈映不滿地道:“可你現在在京城,這裡過年家家戶戶都要吃餃子的,入鄉隨俗你知不知道?”
顧憫拿他沒辦法,寵溺地掐了掐沈映的臉頰,“好,那我現在讓下人們去做餃子,等餃子出鍋了我們一起吃年夜飯。”
沈映點頭,“行,對了,彆忘了讓他們包一枚銅錢在裡麵,圖個好兆頭。”
顧憫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吩咐下人去做餃子,等餃子出鍋還有一會兒,兩人也沒繼續在床上廝磨,披上衣服換坐到羅漢床上,喝酒閒聊。
當沈映興致勃勃地說到今晚發現安郡王和朔玉有私情的事上,卻發現顧憫聽完好像一點兒都不驚訝似的,於是奇怪地問:“你怎麼這麼淡定,不覺得這很不可思議嗎?”
顧憫其實早就知道了,但怕沈映怪自己沒事先告訴他,於是放下酒杯,咳了一下,配合地做出一臉震驚狀,“居然嗎?太讓人驚訝了,真是沒想到!”
沈映麵無表情:“……你還能演的再敷衍一點嗎?”
顧憫掩飾地笑了下:“你知道我的,我這人對其他人的事情一向不怎麼上心。”
沈映想想也是,便沒起疑心,撐著下巴懶散地打了個嗬欠,“朔玉是個有上進心的,我打算好好栽培他,以後讓他來管東廠,你覺得怎麼樣?”
顧憫點頭讚同道:“朔玉公公確實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有決斷就好,我相信皇上看人的眼光。”
得到了顧憫的認可,沈映便放心了,他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得意地道:“等到東廠立起來,那些酸儒的眼睛就不會隻盯在你一個人身上了,我們也好放開手腳做事。”
顧憫府裡的下人動作倒是麻利,不過閒聊了一會兒,餃子便煮好送了過來,幾十個皮薄餡大的羊肉餃子撐在盤子裡,白白胖胖,很是喜慶。
沈映惦記著餃子裡的銅錢,然而他每一個餃子都觀察了一遍,還是沒看出來銅錢藏在哪個餃子裡。
已經是子時,沈映也有些餓了,便拿起筷子道:“算了,吃吧,吃到誰的就是誰的。”
可真是邪了門,兩個人一直吃到盤子裡隻剩兩個餃子,還沒吃出銅錢,一度都要懷疑是不是下人忘記放銅錢了。
沈映打了個飽嗝,感覺這輩子都沒吃這麼撐過,可勝利就在眼前了,也沒有放棄的道理,於是拿筷子指了指盤子裡的水餃,對顧憫說:“來,一人一個,乾了這個餃子,要是這兩個吃完還沒有銅錢,我非扣你府裡廚子的工錢不可!”
沈映先選了一個餃子夾起來放進嘴裡,咬一口,好吧,無事發生,所以最後的希望都在顧憫吃的這個餃子上了。
沈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顧憫把餃子放進嘴裡,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怎麼樣?有嗎?有嗎?”
顧憫先是沒什麼表情,隨後慢慢皺起了眉頭,然後低頭張開嘴吐出來一枚銅錢,沈映見狀一拍桌子,哈哈笑道:“好家夥,藏的夠深的啊,愣是吃到最後一個才出來!不過這也是上天注定,說明你在新的一年裡一定會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顧憫喝了口水漱了下口,見沈映這麼開心,也忍俊不禁道:“那就借皇上吉言了。”
話剛說完,忽聽外麵熱鬨了起來,家家戶戶傳出來的炮仗聲此起彼伏,顯然是新年到了。
侯府裡當然也準備了鞭炮煙花,沈映和顧憫穿好衣服攜手走出房門去看熱鬨,京城上空裡早就布滿了五顏六色的煙花,令人目不暇接。
兩人在寒風中互相依偎著,抬頭望著天上,溫情在他們中間流轉,無需太多言語便已心意相通,即使是永恒也難以換來這一刻的溫馨與美好。
顧憫不動聲色地低下頭,眸光深情地望著沈映,天子年輕俊朗的臉上光影變幻,忽明忽暗,眼裡的亮光卻始終未曾熄滅過,像是這寒夜裡最明亮的一顆星辰,為他照亮了了黑暗,指引他走向光明。
幼年家中罹難,失怙失恃,顛沛流離至南疆,改名換姓苟且偷生十幾載,顧憫雖然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命途多舛而自怨自艾,但他這一生真正開心的日子也不多,直到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很幸運的,幸運地遇上了此生摯愛,更幸運的是,摯愛也愛他。
顧憫動容地執起沈映的手,虔誠地低頭在沈映指尖落下一個輕吻,“謝謝皇上,陪我過了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
“這就是最開心啦?”沈映不讚同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笑容燦爛地道,“還有明年、後年,往後的每一年,我們都要一起過呢!”
顧憫笑了下,轉身緊緊擁住沈映,鄭重地道:“好,都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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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上朝的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到了正月十六,昌平長公主出嫁的時候。
固安侯林振越因著去年的平叛之功,在朝中風頭正盛,娶的兒媳婦兒又是公主,這是何等的風光,京城裡的豪門大戶幾乎都去了固安侯府上道賀喝喜酒。
皇帝嫁妹也是大事,昌平長公主暗中幫了沈映不少忙,因此她出嫁,沈映當然也給足了她體麵,本來長公主出嫁,是要皇後、皇子等皇室宗親親自送嫁,但沈映沒立後也沒皇子,也沒其他兄弟,為了不讓送嫁隊伍看起來太冷清,沈映便指派了安郡王、顧憫還有幾個國公一起給昌平長公主送嫁。
林家為昌平長公主的送嫁隊伍準備了盛大的宴會,安郡王、顧憫一行人觀完了林徹和昌平長公主行拜堂之禮,等到喜宴結束才離開了林府。
妹妹大喜的日子,沈映身為皇兄卻不能和顧憫、安郡王他們一起去林府看熱鬨,隻能一個人待在宮裡看奏本,有時想想,這皇帝當的也挺沒意思的。
到了晚上,沈映以為林府婚宴結束,派去送嫁的人也應該回去了,沒想到他正用著晚膳呢,突然有錦衣衛來報,說是送昌平長公主出嫁的隊伍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而且刺客的目標正是臨陽侯!
那些刺客各個都武功高強,送親隊伍裡的守衛根本不是刺客的對手。
刺客目標明確,就是要取顧憫的性命,而顧憫是去送親的,隨身並沒有帶武器,好幾個刺客圍攻顧憫一個,顧憫沒有武器隻能避戰,有個刺客差點都把刀架在顧憫脖子上了,幸虧顧憫武藝更高一籌,從那刺客手裡奪了刀,才能勉強抵擋住刺客的攻勢,幸好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很快趕到殺退了刺客,顧憫這才躲過一劫。
沈映聽著錦衣衛的稟報,仿佛親眼看到了顧憫被刺客圍攻的驚心動魄的畫麵,嚇得他額冒冷汗,心臟狂跳不止,當聽說刺客快把刀架在顧憫脖子上時,沈映更是緊張得站了起來,即使聽到顧憫最後沒有受傷,仍是心驚膽戰不已。
沈映正想讓人宣顧憫進宮詢問情況,沒想到有小太監先進來通傳臨陽侯入宮求見,沈映忙讓小太監傳顧憫進來。
等到顧憫進了永樂宮,沈映便屏退左右,將顧憫拉到東暖閣,盯著他上下左右前後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連珠炮似的問道:“你怎麼樣?受傷沒有?刺客抓到了嗎?是誰派來的?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皇上,臣沒事。”顧憫按著沈映的肩膀,讓他坐下來,若無其事地道,“就是怕皇上不放心,所以臣才入宮讓皇上親眼看到臣平安。”
“你讓朕怎麼放心?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沈映拍了好幾下桌子,眉宇間漲滿了怒氣,咬牙道,“什麼人竟然敢在京城裡行刺王公大臣?你上次遇刺,朕就責令過五城兵馬司給朕仔細巡查京中情況了,這次倒好,連給長公主送親的隊伍他們都敢行刺,簡直不把皇家,不把朕放在眼裡!五城兵馬司的人到底是乾什麼吃的?一群廢物!”
顧憫溫聲勸道:“皇上息怒,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刺客有心要害臣,就算五城兵馬司日防夜防也防不住。不過幸好,臣有皇上庇佑福大命大,那些人想害臣,也沒那麼容易。”
顧憫說的輕描淡寫,可沈映還是心跳得很快,事情怎麼可能像顧憫說的那麼輕鬆,一想到那個刺客差一點就要得手傷到顧憫,沈映就覺得脊背發涼,呼吸困難,他根本不敢去想要是顧憫真的出事了會怎麼樣。
沈映臉色發白,憂心忡忡地看著顧憫問:“到底是什麼人想害你?”
顧憫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抓到了一個活口,錦衣衛正在審,相信快有結果了。”
“其實都不用審,答案還不明了嗎?想要你死的人,無非就是那些人,可你都已經停職了,礙不到他們什麼事了,那些人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你?”沈映合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緩緩道,“君恕,朕忽然有些怕了。”
怕自己護不住你,怕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隻要藏在暗處放冷箭之人一日不浮出水麵,顧憫再待在他身邊便會繼續麵臨危險。
曾經的沈映,智鬥郭九塵,計除杜謙仁,運籌帷幄,詐死奪權,步步都是兵行險著,但他無畏無懼,那是因為他沒有軟肋。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