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磬側首看向蕭湛初。
距離太近,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竹香,這就是他了,上輩子曾經和她親密過疏遠過的蕭湛初。
上輩子是夫君,這輩子終究無緣。
於是她笑了笑:“殿下,臣女怕借了銀子沒了命,臣女膽小惜命。”
當下顧玉磬是頭都沒回,跑了。
低頭快步走著的時候,她看到自己的裙擺在那青石板路上快速擺動,腦子裡便浮現出許多事。
有那麼一刻,其實心裡是感動的。
他要借給自己銀子,這足以讓人產生一些遐想。
不過也隻是一瞬罷了,在那一瞬的意外和感動後,她還是選擇了忽略,這輩子實在不想和他有什麼瓜葛了,她性子單純,後宮詭譎多變,黃貴妃需要一個長袖善舞機敏能乾的兒媳婦,至少不是她這樣的。
她甚至進門三年連個蛋都沒生出。
想著這個,終究是心裡不痛快,便悶頭過去尋小惠兒,可也是她合該不走運,抬頭竟然又遇到了洛少商。
顧玉磬僵硬地看著眼前的那門戶牌匾,那是當鋪的牌匾。
再看看洛少商,她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或許今日就不該出門吧。
“玉磬,你怎麼會在這裡?”洛少商皺眉,看向旁邊的當鋪牌匾:“你不是要回家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顧玉磬幾乎想捂住臉說你認錯人了。
她該怎麼解釋?
心裡甚至開始遷怒蕭湛初,如果不是他耽誤了自己時間,自己早就過去了當鋪,怎麼會恰好在這裡碰到洛少商。
偏生這個時候,小惠兒從當鋪出來了,一眼看到顧玉磬,高興地說:“姑娘,辦好了,當了不少銀子呢!”
顧玉磬想攔住小惠兒,卻是來不及了。
小惠兒說完後,才看到洛少商,頓時尷尬得臉麵通紅,囁喏著道:“姑娘,姑娘,我不知道,我,我……”
洛少商蹙眉,嚴肅地道:“玉磬,你要給我說實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玉磬知道,自己如果不說實話,隻怕是洛少商會以為安定侯府已經到了變賣家產的地步了。
沒辦法,她隻好吞吞吐吐地說了自己打算做買賣,但是缺本錢的事。
洛少商歎了口氣:“既要銀子,你說就是,我雖未見的多富裕,但是些許銀子還是能拿得出,你要多少?”
顧玉磬聽著,自然是心裡感動,不過感動之餘,又有些扭捏:“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怕是不知道怎麼說道,便是我父母那裡,難免也會惱了。”
洛少商歎:“放心,我不會說給彆人知道,便是紅莘那裡都不會提。”
顧玉磬:“可是我需要一大筆銀子。”
洛少商:“多少?”
顧玉磬迅速地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確實挺大一筆銀子,雖然她知道洛少商年紀輕輕自己也經營一些產業,但一時是否能拿出現銀來,她並不確定。
她猶豫著,吞吞吐吐地把自己要的銀子數目說了。
洛少商聽了後,皺眉,顯然有些意外:“你這是要做什麼買賣?”
顧玉磬:“就是布料買賣,我大哥不是在蘇南任上嗎,我便和三哥托他要了一些新布料。”
洛少商略一沉吟:“那我想想辦法,明天湊齊吧。”
顧玉磬看他那樣,低聲道:“如果太過麻煩,還是算了,我再想彆的法子。”
洛少商卻道:“也不是什麼為難事,你放心就是。”
顧玉磬便道:“洛哥哥,雖說你我自小認識,並不需那麼見外,但這到底是好大一筆銀子,我也不好白用了。外麵放印子錢的,放錢十吊,每月一分行息,合計一月間本利為十一兩,就以這個利錢給你算,可以嗎?”
洛少商笑了,點頭道:“好。”
一時兩個人說定了,明日此時,約在此處,洛少商會將湊齊的銀子交給顧玉磬,之後告辭,顧玉磬自帶著小惠兒匆忙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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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鐵錚笑望著對麵的九皇子蕭湛初:“敢問殿下,剛才去做什麼了?”
蕭湛初不說話。
“出去的時候,殿下心情不太好,回來的時候,殿下好像心情更不好了。”
蕭湛初低頭品茶。
韓鐵錚歎:“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想我們九皇子何等人也——”
話說到這裡,卻陡然止住。
他看到蕭湛初手中捏著的那白釉茶盞已經成了碎片,熱燙的茶水灑了一桌,也濺上了蕭湛初修長的指骨,那裡陡然現了一片緋色。
“殿下,你這是做什麼?”韓鐵錚急了:“回頭聖人見了,必會問起,倒是平白惹出事來。”
蕭湛初神色清冷,墨黑的眸子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桌上破碎的白釉瓷片上殘留著清淺的茶水,就那麼一蕩一晃,泛著淡綠的光。
韓鐵錚氣息微緊,這是被人家姑娘給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