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教你的意思。”他音調放低,多了幾分勸說的意味:“今天是鬱冉做的不好,雖然她沒有親自和你道歉,但是書瑜道歉了,再怎麼說書瑜都是無辜的,你何必把火撒到她身上。”
見沈意伶神色思索,他又繼續道:“況且你應該知道回到沈家後你代表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沈家的臉麵。要是彆人知道你在外麵和自己的妹妹這樣鬨,他們會怎麼想?”
在和0013推理出江予南可能知道劇情後,沈意伶有那麼一瞬間是有所忌憚的,她甚至想好這件事就這麼算了,畢竟現在男主身上也是疊了那麼點buff的,萬一把他惹毛了吃虧的可能就是她。
這個荒謬的想法在聽到江予南的聲音以後,煙消雲散。
沈書瑜沒想到這麼怕麻煩的江予南會直接出麵維護自己,她忍不住感動地看著他,仿佛現在他是救世英雄一般。
隻是沒等她收回視線,被針對的沈意伶就先笑了起來,“會怎麼想呢?”她輕飄飄地反問,“他們應該會覺得我是那種無理取鬨、錙銖必較的人吧?應該還會覺得我會在家裡欺負我的妹妹,畢竟我這樣的人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聞言,江予南和沈書瑜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
沈意伶說的話,不就是剛才他們背地裡說的嗎,她不但沒有裝作什麼都沒聽見,還要故意拿出來堵他們的嘴。
江予南胸口堵了團濕棉花一般,他從來都不知道沈意伶說話可以這麼氣人,然而在聽到她說那樣的話時,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想解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
兩人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麼,沈意伶又開口了,“沈家人會不會因為我丟臉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從來沒有在背後偷偷說過彆人什麼。我想你們江家人要是知道你像個村口大媽一樣在外麵亂嚼舌根,應該會覺得很丟臉吧。”
說這話的時候,沈意伶的眼神還在他們倆臉上停留了片刻,將他們的窘迫儘收眼底。
江予南應該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村口大媽,他那張俊臉就跟調色盤似的變了又變。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沈意伶,他想從她臉上看出點其他情緒,但是沒有,她的臉上隻有厭惡。
在這個時候,江予南才深刻地意識到這個沈意伶和他認識的那個是不一樣的,眼前的沈意伶不會心疼他,不僅不心疼還要想方設法地用最不好的言語來中傷他。
“你……”江予南看著沈意伶的眼神更加複雜,薄唇張張合合卻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如果放在以前,被沈意伶這樣說他是一定會發飆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對沈意伶說傷人的話。但是今天對上她這張冷臉時,那些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心底深處甚至開始後悔在沈書瑜麵前說了沈意伶的壞話。
在他們說話期間,店裡又有新的客人進來了,沈意伶沒興趣再被人當猴子看,她找了剛才那個導購買單。
不過在離開前,她還不忘沉著聲音警告沈書瑜:“我有沒有欺負過你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不管你在彆人麵前怎麼說我,但是不要讓我聽到。再有下次,你猜沈家人是對你失望還是對我失望。”
她的聲音很輕,剛好夠沈書瑜一個人聽到。
說完她就帶著戎棲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沈書瑜站在原地麵色慘白。
江予南隱約知道沈意伶對沈書瑜說了什麼,隻是他自己情緒也很複雜,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他胸口悶的不行,連繼續逛街的**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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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戎棲推薦衣服的導購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她自己不是豪門出身,但在這樣的品牌店裡做得久了對圈子裡的那些事早就見慣不怪。
光是看剛才的那場鬨劇,她心裡對沈意伶幾人就有了定位。
她們都是長眼睛的,在場的幾個人誰對誰錯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幫戎棲把脫下來的西裝外套仔細地疊好放進袋子裡以後,她還是沒忍住安慰了沈意伶幾句:“我看那幾個人腦子不是很好使,我們都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你不要被他們影響了情緒。”
沈意伶沒想到素不相識的導購居然會說這樣的話,她有些詫異地抬了下眉,把卡遞過去時說了聲謝謝。
“謝什麼,我們都沒辦法幫你什麼。”導購接過卡往機子上刷了下,又道:“那個叫你姐姐的女生,我一眼就看出來是朵白蓮花。你也彆怪我多嘴,該提防的還是要提防呀,有時候家人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
顧及到這是彆人家的私事,說了這麼兩句後導購也就沒有再多說。
她把袋子交給沈意伶後又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到了門口,似乎是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支持。
沈意伶沒有多說什麼,心中的驚訝卻怎麼也退散不去。
今天這一鬨,她不僅了解到了江予南的秘密,好像連沈書瑜身上的秘密都被她發現了一點。
沈書瑜的人設是乖巧懂事,不管是沈家人還是江予南又或者是學校裡的那些學生,他們都覺得她是個優秀聰明的人。沈意伶之前一直以為可能所有人都會被她的主角光環蒙蔽雙眼,但是聽到導購的那幾句話後,她發現好像並不是這樣。
這幾個導購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沈書瑜,但是她們並沒有覺得她是善解人意,而是說白蓮。
這也就說明,這個世界也不是完全圍繞著沈書瑜轉的,還有很多人能夠看清她的真麵目,而這些人應該是在書裡沒有出現過的“路人”。
這個認知讓沈意伶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心頭凝聚的鬱氣都有一些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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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沈意伶沒有給金叔打電話,為了方便她直接在軟件上打了輛車。
和戎棲一起站在門口等車時,她很敏銳地注意到他正在不動聲色地偷看自己。
又一次察覺到他的視線,沈意伶猛地抬頭,果不其然撞上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視線,他眼中的錯愕、驚詫都被她看在眼裡。
戎棲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偷看被抓讓他的臉一下子紅起來,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沈意伶有些無語地從包裡找出一瓶水遞給他,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才小聲吐槽:“就這點膽量還偷看。”
戎棲:“……”這也不算偷看…吧?
他微微一梗,藏在黑發下的耳尖有些發熱。
沈意伶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了欲言又止,為了不讓他憋死,她坦然地回視他,嗓音平靜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剛才我和平時很不一樣?”
她對自己還是有點了解的,平時自己稱不上多淑女多優雅,但也絕對不是咄咄逼人的,更不是剛才那樣要把人往無話可說的路上堵。
在學校稍微了解她一點的人可能知道她這人有點脾氣,剛來沒多久的戎棲卻不知道,他可能隻看到過她耐心或者平靜的樣子。
果然,沈意伶這麼一問,他也就點了下頭。
要是普通人被彆人看破這麼霸道的一麵,可能還會稍微不適應一下,再或者為了彌補自己的形象說幾句漂亮話。
他都已經做好聽沈意伶解釋的準備了,雖然戎棲不覺得沈意伶這樣又什麼不好,但是隻要是她說的他都會信,就算她現在說剛才那是人格分裂,他也不會懷疑什麼。
誰知道沈意伶隻是無所謂地揚了下唇,“沒錯,我就是那樣的人。”
一輛出租車停在眼前,她先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待戎棲跟著上車後她又繼續道:“江予南有句話還是沒有說錯,我這人就是愛計較,有仇我得當麵報。”
不過她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問題,她都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也就隻是把他們說的那些話還回去而已。
“比起他們暗中傷人,我說幾句不算過分吧?”車子啟動時,沈意伶朝戎棲看了眼,眼神有些閃爍。
戎棲也看著她,好一會,他輕揚了下唇,溫聲應和道:“嗯,不過分。”
沈意伶以為他就是順著自己的話安慰一下自己,不過也沒什麼關係,好在他語氣誠懇,姑且可以當他說的是真話。
不過她不知道,其實戎棲說得還真就是真話,因為他也從來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對他們從小生在皇宮的人來說,以德報怨就是表麵流程罷了,彆看他溫文爾雅,從來不會在意彆人說什麼的樣子,其實背地裡教訓的人不在少數。
到現在他都清晰地記得十歲半那年,偶然聽到有個臣子家的小兒子說他是藥罐子,活不過二十五歲。
戎棲打小心智成熟,他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肯定少不得有人在背後議論。但知道歸知道,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般不喜形於色,聽到這樣的話後他雖不至於親自出麵教訓人,私底下卻也讓暗影派人把那位小少爺打了一頓。
那會兒宮裡還有幾頭鄰國送來供觀賞的野狼,那位小少爺被打的鼻青臉腫後被丟進了狼窩,嚇得他鬼哭狼嚎,褲子都尿濕了大半天。
在那之後,戎棲就再也沒聽人說過自己。他也不擔心這件事會往外傳,因為沒過多久,那位臣子就因為勾通彆國被滿門抄斬了。
想起往事,戎棲的表情稍淡。
沈意伶也是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給戎橙的承諾,她拍了下腦袋,對身邊人道:“你妹妹給我發了新的信,回家後你先給她寫封信,你這麼長時間沒消息她很擔心你。”
戎棲拎著袋子的手指微蜷,回憶散去,他點了下頭:“好,麻煩沈姑娘了。”
在私底下,他還是忘不掉這種稱呼。
前麵開車的司機聽到“沈姑娘”三字,忍不住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
他還以為自己穿回古代了,誰知看到的是一對長相尤其突出的男女,郎才女貌的讓人睜不開眼。
於是司機一下子明白了,姑娘公子的,那是年輕人的新花樣。
他搖了下頭,專心開自己的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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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伶兩人離開了好一會,沈書瑜那幾人才回過神,鬱冉是三個人中看起來最氣憤的。
注意到周圍各樣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手一甩就拿著自己的衣服衝進了試衣間。
過了幾分鐘,她穿著自己的衣服出來,氣勢洶洶地把手上的禮服扔在了一名導購的懷裡,就是剛才那位被她指著鼻子罵過的導購。
見導購發愣,她還很大聲地命令:“還愣著乾嘛,去給我包起來啊!”
很顯然鬱冉是要靠購物來緩解這種尷尬氛圍了。再怎麼說顧客都是上帝,她買了衣服導購是有業績提成拿的,總不能這些人會和錢過不去吧?
這麼想著,她看向這個導購的眼神就更加不屑一顧起來,好像自己買衣服都是給她們施舍一般。
鬱冉在等著導購笑眯眯地去開單,她甚至想好了要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嘲諷這群勢利眼的人。
然而她想象中的那些事都沒有發生。
被她這麼大聲地指責,這名導購也隻是淡垂著眉眼,小心翼翼地將手上被揉得有些皺的禮服掛回了衣架上。
“抱歉。”她對鬱冉鞠了個躬,不卑不亢的語氣:“這件禮服不能賣給你。”
這句話可以說是一下子就把鬱冉點燃了,她暴跳如雷,“你說什麼?你說不賣就不賣,你以為你是誰啊!”
鬱冉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導購耍後,她想也不想地就吼:“把你們經理給我叫出來,今天他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走了!”
“冉冉,算了。”沈書瑜從來沒碰到過這麼尷尬的情況,新舊客人看過來的好奇或者戲謔的眼神都讓她無地自容,隻能想著法子把鬱冉往外拉。
誰知道鬱冉這個時候根本沒有理智,不僅沒有跟著她走,還險些把她推得一個踉蹌。
導購是接受過良好的培訓沒錯,但每個人都有尊嚴,她身份地位是不高,卻也不是誰都可以來踩兩腳的,尤其是鬱冉這種人。
見鬱冉糾纏不休,她也不想給這樣的人留麵子,聲音都跟著大了起來。
“這位小姐,你找我們經理也是沒用的,禮服賣不賣是由我們設計師說了算的!”導購將禮服掛回展示架,一股腦地把自家設計師說的話全倒了出來。
“這件禮服的設計師說了,首先你的身材外觀和它都不是很合適,你沒辦法展示出這件禮服最好看的一麵。”稍頓片刻,她又冷聲補充:“原本這些衣服是誰都能買的,但是你剛才的言行都被我們的設計師看在眼裡,他覺得你配不上這件衣服。”
“配不上?!”鬱冉的臉黑如墨水,一口牙都險些被自己咬碎,她緊緊地攥著拳頭,眼眶都氣紅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會配不上這件破衣服?!”
然而不管她聲音多大,導購也隻是冷眼相待,不疾不徐地接話道。
“小姐,我們也隻是傳達上麵的意思,既然你覺得這是破衣服,那就不要再窮追不舍了,我相信彆的店裡一定有適合你的。”
這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鬱冉氣急攻心,險些一個踉蹌暈過去。
她倒是想使點手段給自己出出氣,但這個品牌它不僅僅知名度高,就連背後的人都是神秘莫測的,以她一個小小的鬱家根本動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沈書瑜出麵將她帶離了商店。
前腳剛踏出自動門,三人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陣哄笑聲。
彆說是直接被嘲諷的鬱冉,就連江予南的麵子都掛不住。
江家在京市都是排的上名的有頭有臉的人家,他走到哪不是被人恭維著捧著的?
今天卻被幾個導購趕出了店……
都是因為鬱冉這個沒腦子的。
沈書瑜正在安慰鬱冉,江予南走在她們後麵,神色不愉。
他第一次對沈書瑜產生了不理解的情緒,他分明提起過很多次,她為什麼還要和鬱冉這樣的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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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往商場大門走,心思各不相同,就在快要走到自動門邊時,門邊的一家奶茶店裡走出來一個穿著裙子的女生。
看到沈書瑜,她先是瞪圓了眼,隨即捂住了嘴,滿眼驚詫。
“沈書瑜?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
這個聲音又熟悉又陌生,沈書瑜拉著鬱冉的手微微一僵,她看向那個女生,好半晌才扯出一個笑容。
“謝芳,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