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女人呼吸聲輕淺,如果不是看到她卷翹的睫毛還在輕顫,段言敘還真會覺得這個小酒鬼是醉死過去了。
此時已經是夜間九點多了,風吹來都帶著鑽心的冷意。
雲瀟瀟穿得不多,於是她將臉埋進了男人的胸口,環著他脖子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快走呀,好冷哦。”
鼻尖是男人身上清冽的烏木香味,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軟軟的,帶著不自查的撒嬌意味。
段言敘穿的是一件襯衫套低領毛衣,女人細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帶著一點濕麻,令他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更加緊繃。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全然不知、好像完全信任他任由他抱著的女人,眉頭都擰緊了。
如果今天偶然遇到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此刻又要跟著誰走?
這個想法其實很多餘,但隻要一想到,段言敘的心就跟針紮一般的難受,偏偏每次他想狠狠心把這人從心裡剔除的時候,她就又要往深處鑽。
“真是沒出息。”
許久,他低低地念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雲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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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瀟瀟的酒品挺好的,她喝醉以後不會大吵大鬨,也不會走到哪裡都要扒著垃圾桶吐。要是沒人帶走她,她極有可能是一直喝直到醉死過去為止。
現在被段言敘抱著,她也隻是挪著屁股卡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以後就哼哼唧唧地呢儂自語。
身為雲氏唯一的大小姐,雲瀟瀟其實是極會撒嬌的,從小到大隻要她撒嬌就沒什麼東西得不到,甚至曾經在和段言敘在一起後,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性,嘟著嘴巴要親親要抱抱是常有的事。
她的長相和性格完全不符,段言敘卻是該死的喜歡,哪怕後來被她渣,知道她談了個新的男朋友,他也隻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是戀愛腦,可人就是控製不住心,唯一能控製的就是不出現不打擾她。
至於為什麼又來了,那當然是因為知道她和蕭承齊分手了。
懷裡的人窩得不舒服,於是她又開始蹭,細軟的頭發擦著段言敘的下巴,還有半邊柔軟的胸……
冷風在吹,段言敘卻覺得渾身發熱,尤其是和她貼在一起的地方。
他有些受不了地往後仰了仰頭躲開她馨香的發絲,白皙的手因為用力爆出兩根青筋。
“彆亂動!”他緊緊地扣著懷裡的人,嗓音低沉地在她耳邊警告。
雲瀟瀟似乎是被他的嚴肅震懾了一秒,可下一秒,她卻委屈巴巴地抬起了頭,一雙好看的眼睛裡帶著水汽。
“你凶我。”她嘴一癟。
“不敢。”段言敘長歎了口氣,抱著她往停車場走,“你現在住哪裡?”
雲瀟瀟費勁地想了很久,然後眉眼一彎唱起來:“住在深海的大菠蘿裡~”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路裡,她來來去去把海綿寶寶的片頭曲唱了三遍,唱到旁邊經過的狗都要抬頭看她兩眼。
段言敘:“……”
他強行按捺了很久,才按捺住狠揍她屁股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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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言敘當然是知道雲瀟瀟住址的,他會問也隻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醉了,不過很顯然,她醉的死死的。
好不容易把人塞進副駕駛,他探身過去幫她扣上安全帶,順便在她隨身攜帶的小背包裡找鑰匙。
在此期間,雲瀟瀟一直瞪著眼睛盯著他,眼神朦朧中帶著點好奇與不解。
“你長得,好像我的前男友。”雲瀟瀟又說了一遍。
頓時,段言敘的眉頭又緊擰了起來,他沉著聲強調:“再說一遍,是前前男友。”
如果他是前男友,那蕭承齊算什麼,現男友?他配?
即便是知道雲瀟瀟神誌不清,他也倔強地強調她和蕭承齊的關係,好像隻有說清楚才能讓他心裡不那麼難受。
可惜雲瀟瀟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折磨了這個男人,車裡暖烘烘的空調一開,她就腦袋一歪沉沉睡去。
看著她紅潤光滑的臉,嘴唇因為呼吸微微張開,段言敘的眸光漸漸幽深。
現在的雲瀟瀟任人宰割,而他到底隻是俯身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不過此時的段言敘壓根就不知道現在的隱忍就是個狗屁。
隻要雲瀟瀟勾勾手指,他就沒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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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瀟瀟是在和雲離有了隔閡以後搬出來的,誰都沒想到這樣一個大小姐,居然會義無反顧地跳出舒適圈。
她的舉動一度引起雲離的愧疚心,但不管他說什麼,雲瀟瀟都是一句話:“我不可能永遠留在家裡。”
見勸不住她,雲離才作罷。不過房子是他幫忙找的,房子的錢也是雲老爺子付的。
段言敘抱著人上樓,剛一開門就險些被門口的鞋子絆倒,他往前一個踉蹌,手臂撞到玄關處的鞋櫃時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儘管如此他也還是牢牢地護著懷裡的人。
這大小姐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她穿過的鞋子也不放回衣帽間,就零零散散地扔在門口的地毯上,客廳的裝修和家具都很溫馨,除卻隨意扔在沙發背上的裙子和外套,甚至連內衣她都是隨手一丟。
段言敘有些潔癖,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眉頭都擰成一團鬆不開。
好在這人是雲瀟瀟,段言敘的忍耐力在她這裡是永無止境的。
他儘量不去看這個亂糟糟的客廳,目不斜視地把人抱到了臥室。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到柔軟的大床,一低頭卻是撞入了她帶著水汽的眸。
雲瀟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醒了,她纖細柔軟的手臂緊緊地環著段言敘的脖子,令他隻能保持著彎腰的動作。
房間溫度不高,卻又好像因為兩人的姿勢和對視極速升溫,連帶著空氣中彌漫的曖昧氣息都讓人呼吸一窒。
段言敘眸光深沉地看著身下的人,“雲瀟瀟,鬆手。”
他沉聲道,嗓音都因為體溫的升高變得沙啞。
雲瀟瀟懵懵地“哦”了聲,然後雙手一個用勁——她忘了自己十指相扣,一使勁就把人帶到了自己身上。
段言敘防不勝防地被她往下帶,要不是他手肘迅速撐著床,這個時候他已經把雲瀟瀟壓的喘不過氣了。
隻是他的手臂剛才撞到過櫃子,這個時候再撞到就是二次傷害。最讓他難受的還是胸口處無法忽視的柔軟,讓他本就是隱忍控製的意誌都處於崩盤的邊緣。
“雲瀟瀟,你彆鬨!”段言敘故意壓低聲音,一雙微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身下的人。
雲瀟瀟似乎是在想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眼珠子都顧不上轉。
過了兩秒,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碰到她的真絲枕頭時消失不見。
“為什麼你們都叫我彆鬨,我沒有鬨……”
她的聲音很輕,眼睛明明是看著他,卻空洞洞的,好像又透過他看到了其他人。
段言敘的麵色一下子淡了下來,他垂眸看著她的臉,她臉頰上留下的淚痕和枕頭上的濕意都在刺痛著他的眼睛,讓他的心就一陣一陣地揪疼。
“是我說錯了。”他手指摩挲過她的眼角,嗓音放柔:“你不鬨,你是最乖的。”
“你騙人。”雲瀟瀟哽咽。
段言敘隻好哄:“我從來不會騙你。”
“騙人是小狗。”
“嗯。”
“沒有人喜歡我,他們都不喜歡我…”
“他們沒眼光。”
“那你喜歡我嗎?”
“……”
段言敘突然沉默了。
他甚至在懷疑雲瀟瀟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為什麼一個醉鬼能有這麼清晰的邏輯?
他不說話,雲瀟瀟便又開始癟嘴,眼看著她的眼眶又開始濕潤,段言敘抿了抿唇。
“喜歡。”他出聲,不同於剛才平靜的聲音,這次他的話裡多了幾分認真,還有難以克製的情緒。
他的一聲喜歡,雲瀟瀟的眼淚就又下來了,她嗚嗚咽咽地抬頭去親他的下巴,剛鬆開的手又環了上去。
“雲瀟瀟。”段言敘低低地叫了她一聲,手心擋著她撅起的紅唇:“困不困?洗個臉睡覺了好不好。”
“不要睡覺。”雲瀟瀟哼著,濕/軟溫熱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段言敘手指一蜷,麻意從掌心直蔓延至心裡,連帶著聲音都有些不穩:“那你想乾嘛。”
雲瀟瀟:“想睡你。”
段言敘:“……”
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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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言敘這二十多年都是自律控製力強的,唯獨在遇到雲瀟瀟以後,這些都成了狗屁。
他大學的時候就可以為了陪雲瀟瀟約會而放棄複習時間,那麼現在兩個人一同躺在床上,在她這麼主動地獻上香吻之後他能忍住也就怪了。
麵板突然就黑了下來,沈意伶剛將視線收回,0013意猶未儘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可以了宿主,後麵的情節是我們純潔的管理局不允許播放的,就算你想看也沒辦法。】
沈意伶:“……”
她覺得好笑,眉梢一抬,“想看的是你吧?”
頓時,0013就像一隻被踩著尾巴的貓似的炸了起來:【我不是我沒有你彆胡說!】
沈意伶輕嗤了聲,沒搭理它。
0013安靜了一會後,又欠兒愣登地湊了上來,【不過再後麵一點的劇情,還是可以給你聽一下的。】
沈意伶對那些事後的對話倒是沒有多少興趣,但是0013已經按捺不住地要和她分享了。
段言敘果然是對雲瀟瀟的事事無巨細,他知道雲瀟瀟會去參加一個需要男伴的交流會,於是在幫她清理好身子後就開始套話,問她要不要對自己負責。
雲瀟瀟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本來腦子就已經因為酒精變得不清醒了,現在更是渾身酸痛恨不得立刻馬上暈過去,偏偏身邊還要有個男人不停地吵她不讓她睡。
“我好困啊。”雲瀟瀟眉頭都擰緊了,她伸手去擋段言敘的臉:“你、走開。”
段言敘那張帥氣好看的臉上帶著事後的饕足,他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嘴上卻還在堅持剛才的問話:“瀟瀟,我守了二十多年的處男身都給你了,你到底負不負責?”
雲瀟瀟甩甩手,嘟噥著:“負啦。”
段言敘露出滿意的表情,“那你明天的交流會呢,帶不帶我去?”
雲瀟瀟:“……帶。”
見她實在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段言敘才終於放過她,他在她溫熱還泛著紅暈的臉上落下一吻以後,才抬手將放在床邊的手機拿過來。
隻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正在錄製的音頻。
雲瀟瀟就是個小騙子,在她身上吃過一次虧的段言敘早就學精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雲瀟瀟的手都抬不起來了,她在床上迷茫地掙紮了幾分鐘後,昨天晚上發生過的事才斷斷續續地回籠。
她好像是睡了個男人,那個男人的身影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他的臉。
她躺了好一會,腦子裡才緩緩地浮現出一句話:“我是你前前男友……”
以沈意伶的視角是看不到她在想什麼的,但是從她突然從床上掙紮著坐起來並且喊出一聲“段言敘?!”的時候,沈意伶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動。
沈意伶還是第一次從雲瀟瀟的臉上看到這麼驚恐後悔的表情,隻可惜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她破的處男身也是回不去的。
兩人重逢的第二天並不是休息日,雖然很舍不得,但是段言敘還是要回公司。等雲瀟瀟拖著被車輪碾過一般的身子走出房間的時候,入目的場景令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還沒有請家政阿姨,自己又懶得收拾東西,所以房間有多亂她是知道的。
可是現在那些隨便堆著的衣服都被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桌上、地上的垃圾都被帶走,連帶著門口的鞋、散在鞋櫃上麵的雜物都已經被收拾妥當。
雲瀟瀟還沒來得及多震驚一下,捏在手裡的手機就響了一聲,是一條來自【DYX】的微信消息。
【DYX:粥在電飯煲裡,是溫的,醒了記得喝。】
這個昵稱,一看就是段言敘的,他從大學開始就是這種性冷淡的風格。
雲瀟瀟看著這條充滿關懷與熟稔的消息,恨不得立刻用電飯煲裡的粥把自己淹死,那塊豆腐把自己砸死!
她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去睡一個這麼不好惹的男人,還他媽是前前男友,這尼瑪睡了以後還能甩得掉?!
再之後,也就有了雲瀟瀟崩潰找上沈意伶的劇情了。
沈意伶看著麵板裡到現在還坐在沙發上麵色痛苦的女人,忍不住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
【沈意伶:作為旁觀者,我覺得段言敘和蕭承齊有著雲泥之彆,按理說喜歡過段言敘這樣的男人以後你應該眼光是隻高不低的,為什麼到頭來被蕭承齊這樣的大男子主義傷成這樣?】
【沈意伶:現在你反擊的機會來了,段言敘絕對能將蕭承齊殺得片甲不留!】
回應沈意伶的,是雲瀟瀟的一串痛苦的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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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瀟瀟很痛苦,她在喜歡著蕭承齊的同時和段言敘發生了關係。她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該是痛苦的,甚至產生背叛了蕭承齊的感覺,可是沒有,除了身體上有點難過以外,她的心裡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內心深處,她還隱約有一種成功報複了蕭承齊的感覺。
她仔細思考了一下沈意伶說的話,然後發現她說的很有道理。段言敘是段家唯一的兒子,段家和雲家比起來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有個已經結婚的姐姐,嫁的是有頭有臉的豪門。
這樣的男人一出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頂尖的,蕭承齊現在雖然也是很有成就的企業家,但家世底蘊和段言敘就已經有所差彆。
再說說他們的長相,能被她雲瀟瀟看上的當然不可能是醜的,這兩人的五官氣質不同,段言敘是清冷的高嶺之花那一卦,蕭承齊則是霸道總裁那一款。要說更喜歡……那必然也是曾經讓她一見鐘情五官更加優越的段言敘。
雲瀟瀟突然就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蕭承齊這樣的男生念念不忘,明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限製她做各種事,不允許她穿性感一點的衣服,不允許她化太過濃豔的妝,不讓她和異性做朋友也不讓她去酒吧那種稍微吵鬨一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