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棋,終究還是沒能下成。
不是我拒絕了,而是棋盤剛擺好,就被人攪了局——
惡羅王旋風般衝進屋,衝我大聲嚷嚷:“我要殺了繼國緣一!!!”
“嘩啦!”
他赤|裸的右腳,正好一腳踢翻了擺放棋盤的小木桌。
黑白棋子“滴滴答答”滾了一地。
我和人見陰刀雙雙懸手在空中,後者在桌子翻倒時還側身避了避。
“又怎麼了?”放下手,我無奈問道。
惡羅王怒氣衝衝,險些鼓起包子臉:“我要殺了他!!!!!”
“……”我掃了眼他全身,“又被打了?”
惡羅王一噎,不說話了,隻是睜大他那雙燦金色獸瞳瞪著我。
我又想笑,又怕笑出聲把他刺激太過,隻能強忍住笑意:“都讓你彆去挑釁了。”
惡羅王氣哼哼地,雙手環胸。
他身上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此時已經複原得隻剩一點表皮傷。
很顯然,惡羅王打不過繼國緣一,但緣一也殺不死這隻妖怪。從某種方麵來說,他們真是勢均力敵。
可惜,惡羅王不這麼想。
他可能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人類乾翻了,還是兩次!
第三次跟我重複:“我要殺他!”
“是是是。”我開始撿起地上棋子,“殺吧殺吧。”
反正你打不過人家。
“哼。”惡羅王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目光往旁邊一掃,“這小白臉怎麼又回來了?”
人見陰刀露出熟悉的、無奈的、包容的笑:“前來叨擾幾日,打攪了。”
“打攪了就滾回去啊!”惡羅王惡聲惡氣,直接把從繼國緣一那裡受來的氣撒到無辜少城主頭上。
我皺起眉:“惡羅王。”
惡羅王刷地回頭看我,一臉“你居然為了這個小白臉凶我”的表情。
我:“……”
人見陰刀捂著胸口,柔弱一笑:“夫人不要為我責怪他了。他畢竟才受了傷,心情不好是正常。我沒關係的咳咳咳。”
我:“…………”
惡羅王“哈”了一聲,笑了起來:“聽到沒有,小白臉自己都這樣說了!”
說著,衝我一揚下巴,看那樣子,竟然還在等我向他道歉?!!!
我深吸一口
氣,瞥了眼看好戲的人見陰刀,磨了磨牙:“真是對、不、起,我會跟緣一說,讓他以後手、下、留、情。”
惡羅王一呆,環胸的手都放下了,垂在兩側,傻傻望著我。
我衝他溫柔笑道:“畢竟我沒想到,你這麼脆弱呀,都要找彆人泄氣了。”
“砰!”
剛剛被扶起的木桌被再次踢翻。
而且這次直接被踢成兩半!
惡羅王對我舉起手,又放了下來。
最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紅發妖怪跳下簷廊,身形一躍。
漆黑衣擺在空中一閃而過,整個人就如一隻黑鴉般翻過院牆,消失不見了。
我撇撇嘴,叫來侍女收拾一地狼藉,又扔了塊平心靜氣的新香塊進香爐。
人見陰刀在一旁默不作聲。
直到我做完這一切,重新坐下,他才假笑著開口:“夫人何必與一個鄉野妖怪置氣。”
哦?
這時候你又在馬後炮了?
我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出錯了。
這個人見陰刀哪裡還是傻白甜,明明是個腹裡黑!!!
見我不吭聲,人見陰刀繼續:“惡羅王就是這樣的性格,夫人不是一直都知道嗎。說起來,會有今天的情況,也是夫人縱容的結果。”
“是嗎。”
“如果夫人真想趕他走,直接請除妖師或者巫女、法師、和尚出手驅妖就是。”
我深深看了眼他:“我並不想要惡羅王的命。”
“反正他是不死之身……還是夫人舍不得?”人見陰刀笑吟吟的,眸光溫柔如舊。
但從剛才到現在,他言語裡的惡意和引誘真是擋也擋不住,就像一條對你吐信的豔麗毒蛇。
我沉吟一瞬:“少城主。”
“嗯?”
“你這個提議不錯。”改天我一定讓你先嘗嘗這個滋味!
臉色蒼白的青年衝我一笑,頓時整個房間活色生香。
***
人見陰刀一走,我立刻叫來仁美,讓她私底下找人聯係有名的法師或和尚或巫女。總之,越厲害越好,想辦法儘快找到人,將他們請回來,而且悄悄地、聲張地不要。
忠心耿耿的姬武士壓根沒問我原因,一口應下,馬上著手去辦。
至於跑掉的惡羅王,我想了想,還是撒手沒管。
若是他就這樣負
氣離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
之前我不是想趕他還沒成功嗎?
說不定這次就在人見陰刀和繼國緣一的通力合作下,達成了願望。
結果,事實證明,妖怪們執著起來要比人類可怕得多。
縱使他們自己還沒能理解,但還是循著野獸的直覺,做出了最有益於他們自己的選擇——
晚上,惡羅王繞開我院外執勤的武士們,悄悄潛進我房間。
那個時候,我正睡在塗籠中,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忽而感到有一片陰影覆蓋上來,一道目光如有實質地紮在我身上。
我一個激靈,瞬間從夢中驚醒。
剛睜開眼,就對上一雙在黑暗裡、熠熠生輝的金色眼睛。
我:“……惡羅王,你乾什麼?!”
頭有些疼,再加上是被驚醒,我語氣不太好。
一股熱氣倏地逼近。
同時撲麵而來的,還有血腥氣和山間野草的清香。
我頭更疼了,連眼眶都開始發熱。
寫輪眼自發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