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國嚴勝已然沉下臉。
他右腳後撤半步,手握上腰間刀柄,身體下沉,一副隨時要拔刀動手的樣子:“此乃繼國家的事,不勞閣下動手。”
“怎麼,她沒跟你說過嗎?”惡羅王手一撐,就從屋頂落了下來,輕飄飄地,像貓一樣輕盈無聲,“上次跟月見城打仗,我可是大將哦。”
“……”
麵對繼國嚴勝刷地投過的視線,我在心裡罵一通惡羅王,麵上微笑頷首:“的確。多虧惡羅王大人的援手,我軍損傷才降到了最低。”
惡羅王一擺手:“畢竟你精心供奉本大爺。這種小事,本大爺動動手指就幫你解決了。”
“供奉?”繼國嚴勝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惡羅王仰起下巴,嘴角彎起:“是啊。她獻上的祭品,我都很滿意。比如這串她親手串的項鏈。”
漆黑的尖指甲抬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黑珍珠獸牙項鏈。
繼國嚴勝麵色發黑,瞥了我一眼,又看向惡羅王:“這次、無需、勞煩閣下。”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對惡羅王說:“這次堇未向閣下進奉祭品,閣下應該也沒理由出手。”
惡羅王恍然未覺,反而直勾勾望著我:“你叫堇?好吧,這個祭品我收到了。”
紅發妖怪大手一揮,一柄半人多高的狼牙棒就出現在手中,逼得繼國嚴勝不得不後退一步。
惡羅王嬉皮笑臉,將武器抗在肩上:“區區一幫山賊,看我把他們剁成肉泥!”
“無禮之徒!”
“欽”地一聲,繼國嚴勝的刀被他的拇指推出半寸。
惡羅王臉上笑容淡了下去,終於回頭正視他:“哦?怎麼,想動手嗎?”
我忍無可忍,扭頭看向院門:“緣一大人,能麻煩您帶隊處理此事嗎?”
紅發妖怪和黑發家主齊刷刷扭頭,順著我的視線看見來人:
“緣一……”
“切!又是你。”
出乎意料地,惡羅王居然是先放下武器的那個。
惡羅王看看站在院門處的繼國緣一,又看看離得更近的繼國嚴勝,忽然笑了起來:“乾脆你兩打一架吧。誰贏了誰去。”
繼國嚴勝麵無表情,收刀回鞘,靜立不語。
繼
國緣一這才慢慢走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將綾和山賊的事說了一遍,又解釋了一下我剛才和繼國嚴勝說的理由:“仁美需保護我,足輕大將則要留守城裡保護嚴勝大人。至於惡羅王……”
我瞥了眼這隻妖怪,後者衝我齜牙咧嘴。
我收回目光:“上次他出現在月見城的戰場上已經很出名了。若是這次他再出手,恐怕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巫女法師要來除掉他。”
不是所有巫女都能像桔梗那般開明的。
上次為了奈落前來拜訪的法師彌勒,便私下提醒過我這件事。
彌勒告訴我,惡羅王是出雲國主發布通緝令通緝的大妖怪,所有出雲係的修行者都曾接到神諭,說是見到這隻惡鬼一定要儘全力撲殺。
到時候繼國城若想庇護這隻惡鬼,就是在和大部分修行者、和出雲神國作對。
所以要麼趕走惡羅王,要麼就減少他在彆人麵前出現的幾率。
前者我已經試過,並且失敗了。
現在隻能在後一種方法上努力。
因此,就算惡羅王嚷嚷著“老子才不怕那群人”,我也當做沒聽見,隻殷殷盯著繼國緣一看。
人美心善的緣一自然沒有拒絕我,甚至立刻前去挑選這次一同作戰的武士。
緣一離開後,惡羅王和繼國嚴勝都詭異地沉默了。
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徹底消失,最後還是繼國嚴勝打破寂靜:“緣一大概不知道,我去通知家老。”
繼國嚴勝走後,惡羅王瞅著我:“繼國緣一不會殺了那些人。”
“我知道。”緣一雖然看上去淡漠冷酷,實際是個再溫柔不過的人。
讓他去,他絕不會把人剁成肉泥:“反正本意也隻是要驅逐山賊,不殺就不殺吧。”
惡羅王“嘖”了一聲,表情不是那麼愉快,扛著武器轉身走了。
***
過了幾天,我得知緣一的確沒有殺死那些山賊,隻是分彆砍斷他們一人一隻胳膊,將其驅逐出繼國領地。
通稟的人一走,惡羅王就現身了。
他表情怪怪的,一見到我就說:“那群人類消失了。”
“嗯?”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你去追殺那些山賊了?”
“沒有!沒殺!”惡羅王視線移開一瞬,又理直氣壯轉
回來,“我沒找到他們!而且他們氣味臭死了!”
我沒懂“找不到人”和“氣味臭”這兩者之間的聯係。
惡羅王一臉“你怎麼這麼笨”的表情看我:“就是說,那群人類可能都不是人了!”
“你是說全變成妖怪了?”我難以置信,“像奈落那樣?一群山賊都是?這麼容易的嗎……”
“哼,我怎麼知道。反正他們的味道可比那個奈落還要惡臭!”
他皺眉,一副恨不得洗洗鼻子的模樣。
我笑了起來:“算啦,變就變唄。反正變得再強,也不如你,對吧。”
惡羅王不皺眉了。
他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還算你有點見識!”
“……”
唉,他兄弟說的真沒錯,真的很好哄騙,宛如地主家的傻兒子。
***
這一日,風和日麗,冬雪初停。
仁美和我說起繼國嚴勝和緣一要比試劍術,引起了我的興趣。
據我所知,緣一的劍術應該是比繼國嚴勝高明的——當初是緣一在妖怪手下救出了繼國嚴勝,而後後者追尋他弟弟的步伐離開家。
緣一能聯係上繼國嚴勝,說明兄弟兩有聯係,說不定就在一起!
難道說,緣一劍術高明是因為拜了某個厲害人物為師,然後後來又幫他兄長引薦入門?
我腦洞大開,停不下來,忍不住去圍觀。
院落開闊,地麵平坦,積雪已被清理乾淨,隻在院牆下有一些堆積。在一旁的圍牆上,還蹲著兩隻長得很像的烏鴉。
院子裡,除了我和仁美,還有兩個當事人,就沒有其他人了。
似是察覺我的疑問,仁美低聲解釋:“大家雖然都很好奇,但未得到家主大人允許,不敢擅自前來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