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夫人怎麼辦?”
這次,惡羅王沉默了更長時間。
許久之後,他才低聲道:“就算我不走,這具身體也不能用了。那個女人遲早會知道,她兒子早就死了。”
他撇開臉,不讓我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人類的身體真是太脆弱了,隨隨便便就會壞掉。”
“……”我捏了捏口袋裡的東西,“那如果,能給你一個新的身體呢?雖然比不上你原來那個,但是全新的、健康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不老不死的。”
惡羅王倏地抬頭,朝我看來。
暗紅色眼中光華點點。
他明明很心動,但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又晦澀下去:“你果然在跟這隻臭狐狸一起騙我!!!”
我:“……”
五百年過去了,憨憨變聰明了。
掐住我喉嚨上的手卻猛地收緊。
我能感受到,狐妖尖銳的指甲刺進皮膚,帶來一絲刺痛。
隨後,一股溫熱從刺痛部位流了下來。
“巴衛!”
身後狐妖冷笑連連:“誰要騙你。放開奈奈生,否則我殺了這女人!”
呼吸困難。
我下意識扒住巴衛胳膊,後者卻紋絲不動。
縱使知道這是演戲,但逐漸稀缺的氧氣還是讓我忍不住緊張。
更緊張的是,害怕旁觀的斑先生會忍耐不住,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
十幾米外,奈奈生已經快哭出來了。
這個天真善良的人神居然對她的狐妖神使大喊“住手”,而扣住她的青年,臉上出現劇烈波動。
逐漸模糊視野裡,我看見惡羅王垂下頭。
他的臉孔被陰影覆蓋,聲音也蒙上一層陰翳:“……我恨你。”
話音未落,他鬆開了掐住奈奈生的手,後退一步。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輕,我大口呼吸,拚命汲取著混合硫磺味的氧氣。
生理性的淚水中,巴衛的銀發從我眼角餘光滑過,向不遠處的倒在地上的奈奈生襲去。
惡羅王看也不看巴衛,隻直勾勾盯著我看,眼神複雜:“你教會了怎麼像人類一樣去愛,卻沒告訴我,這份愛會這麼難受。”
我怔然。
他勾起腰,縮起肩膀,蜷起身體,一隻手死死抓住心口衣物:“你甚至,想把它從我這裡奪走。”
我的心也酸澀起來。
就像當初,第一次聽說這隻妖怪不老不死時一樣。
多麼可悲的生物啊。
居然攤上了這麼一個詛咒。
“惡羅王……”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聲音竟也略帶哽咽,“這份愛,從來就不屬於你。我早已心有所屬。”
惡羅王渾身一震,一動不動。
而他身邊,奈奈生已經撲進了巴衛懷中。
“但毛利夫人的愛是你的。”我緊接著補充一句。
惡羅王抬頭,淚流滿麵,麵無表情。
那淚水和眼中的寂然混合在一起,令人心驚:“不。她隻當我是‘毛利霧仁’而已。結果,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會愛我。”
他側臉瞥了眼巴衛。後者抱緊奈奈生,低頭不語。
惡羅王“哬嗬”冷笑起來。
恐山上吹起山風。
風從不知名的孔洞裡穿過,變成窸窸窣窣的響聲,宛如亡靈在地獄哭泣。
“不是這樣的!!!”
清亮女聲陡然響起,讓惡羅王再次僵住。
毛利夫人身穿和服,腳踩木屐跌跌撞撞從一塊巨石後現身。
巨石上,宇智波斑支著一條腿,盤膝而坐。
我鬆了口氣。
跟我計算得差不多。
這個時間點,就是斑先生忍耐的極限了。
“媽媽……”
這聲呢喃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包括惡羅王自己。
他的表情瞬間狼狽,又一次後退,低頭捂住臉:“彆過來!”
毛利夫人一個踉蹌,勉強站穩。
我注意到惡羅王右腳分明動了一下,又被他強行按耐住。
“……你應該都聽見了吧。”
靜立片刻,惡羅王放下手,臉上淚水已經被他用袖子擦乾,慘白的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具屍體。
“我根本不是你兒子。你兒子早在攀登雪山時就已經死了!”
“我知道!”毛利夫人的話擲地有聲,“阿仁出事時,我就有感覺了。後來見到你,我才確定,我的阿仁真的出事而且回不來了。”
惡羅王睜大眼。
“你太小看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應了。”毛利夫人的嗓音柔和下去,“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阿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