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好多人感慨夏駿命好的時候,已經有人想到了彆的——葉泠雖然是個赤腳醫生,但她的好大夫名聲早已傳遍了回龍坳周邊的這一大片鄉鎮,有許多人生病之後在村裡的衛生所、保健站看不好,特地跑來回龍坳找葉泠看病,花不了多少錢,就是買一些葉泠給配好的草藥,回去之後煎上喝兩天,基本上都會好,要是葉泠回城了,那他們再有個頭疼腦熱啥的,可不就得去衛生所、保健站花冤枉錢買那不咋管用的藥吃了?
更彆提,葉泠靠偏方配製出來的艾草驅蚊丸是真的好用,買一粒艾草驅蚊丸回家泡在罐頭瓶裡,在蚊蟲多的時候,往手腕、腳脖上擦一擦,一天都不會有蚊蟲叮咬,還有那紅花丸也是一絕,鄉下人乾的農活兒普遍都是體力活兒,難免會扭到傷到,傷得輕的得難受個三五天,傷得重的可能得個把月,但要是能買到葉泠配出來的紅花丸,回家用燒熱的豬油把紅花丸化開,待豬油涼後,擦在那扭到的地方用力揉,一天揉個一次,扭傷好得賊快。
還有治冬天凍瘡的火雲膏,北大荒的冬天多冷啊,窩在炕上貓冬的懶貨沒什麼感受,隻覺得下地去茅房時腚凍得梆硬,可需要洗洗涮涮的女人們是不好過的,手指上經常生凍瘡,又疼又癢還好得慢,還有那天寒地凍也不消停的小孩,凍手凍耳朵凍臉蛋都是常見的事兒,能從葉泠那兒買點火雲膏,一整個冬天都會好過不少。
想到葉泠和夏駿馬上就要走,離不開這些偏方藥的人都急了,也顧不上下不下雪過不過年,都裹著厚實的大衣來夏家登門了。
葉泠手裡自然是有些存活的,北大荒雖然名字裡帶個荒字,但草本植物長得可不少,她下地乾農活兒不行,摘點草本藥材還是可以的,更彆提還有夏駿在。
雖然夏駿比不上葉泠認的草本藥材多,但他乾活兒快,體力也好,對這北大荒也比葉泠熟絡,葉泠教他認識三五種平日裡量大的草藥,夏駿一天能采好幾筐,還會時不時逮幾隻野雞野兔回來加餐。
曬乾的草本藥材就在家裡的倉庫放著,葉泠閒著沒事的時候就會搓一搓,按照前世記憶中的方子給配好,再用特殊的手法將那些藥材淬煉一番,效果自然是遠超保健站裡賣的那些藥的。
原先葉泠都快忘記自家倉庫裡放著的這些東西了,可這會兒突然有這麼多人拿著錢登門,她索性就將倉庫裡放著的那些藥材都拿了出來,尋常人想買多少就買多少,至於這些人買了之後是自己用還是抬價做二道販子賺個差價,都與她無關了,她就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家裡攢著的艾草驅蚊丸、紅花丸、火雲膏這些賣了個乾乾淨淨,葉泠的錢包也鼓了不少,她趁著過年沒什麼事做,家裡的裡裡外外都有夏駿撐著,連帶著過年前的大掃除和大換洗都是夏駿乾得主力,葉泠帶著兩個孩子把倉庫裡存著的藥材都搓成了藥丸子,正月初五一過就都賣了。
同夏駿把這邊的親戚挨個兒走了一遍,夏駿去最近的火車站買了火車票,再把家裡的鑰匙往李桂仙那兒一送,回龍坳就成了記憶裡的一站。
火車哐哐哐地駛離車站,夏凱和夏旋兄弟倆高興地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字裡行間都是對首都的向往和對未來生活的期待,葉泠同夏駿擠著坐著,把兩個孩子保護在裡麵靠窗的位置。
夏駿見葉泠透過窗戶看向飛速後退的枯樹白草還有那茫茫一片的雪原,悶笑了一聲,問,“咋,在北大荒住了這麼多年,是不是舍不得了?”
葉泠也跟著笑了一聲,她收回目光,“是啊,我都來這兒快十年了。來的那會兒就和愣頭青一樣,滿腦子都是偉人的那句‘廣闊天地,大有可為’,覺得自己要來帶領農民階級割掉貧困的尾巴,過上美好生活了,結果來了之後整個人都傻眼了。原來北大荒的冬天那麼冷,原來草能長得比人還高,原來看著很簡單的農活兒居然那麼難做,原來從沒離開過家的我,居然能小十年不回家。現在想想,馬上就要回家見到我爸媽了……”
葉泠沒再吭聲,她發現,小十年沒見,她都快忘記杜玉梅和葉安的樣子了,隻記得一個大概的輪廓,來北大荒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兒好像全都還記得,又全都記不清楚了,她用力想在腦海中勾勒出杜玉梅和葉安的模樣來,卻發現不管怎麼想怎麼揣摩,都勾勒不清晰了。就連那時常寫信聯係電話聯係的小弟葉河,她都不敢保證再見麵時能不能一眼就認出來了。
葉泠瞅了一眼打鬨嬉笑的夏凱和夏旋兄弟裡,擦了擦眼角,十年時間啊,太多都變了。來下鄉前,她怎麼都不會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嫁給了個鄉下後生,還心甘情願地給這個鄉下後生生了兩個娃。
夏駿其實也有些忐忑,女婿見老丈人嘛,忐忑也是人之常情,可夏駿同一般的女婿還不大一樣,彆的女婿都是打算拱人家白菜的豬,要是老丈人不讓拱,大不了厚著臉皮死磨硬泡,可自個兒是已經把彆人家的白菜拱到手了,還連老丈人的麵都沒見過,這次去見老丈人,怕是得上刀山下火海啊……
想到這些,夏駿的腿就忍不住抖了起來,直到葉泠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他這才消停。
“媳婦兒,要不你先睡會兒?這車得開十幾個小時呢,你先睡會兒,我看著倆孩子。”
夏旋和夏凱一聽葉泠要睡覺,也都安靜了下來。
葉泠感覺自己思緒亂糟糟的,都是那些不值當擰巴但又忍不住去想的事情,她索性依了夏駿的建議,在心裡默念了幾遍清心咒,而後一手抓著夏旋的胳膊,一手抓住夏駿的手,把頭枕在夏駿的肩膀上。
半分鐘後,葉泠直起身來,一臉幽怨地看著夏駿的肩膀,問,“你長這麼高乾啥?枕你肩膀枕的我脖子難受。”
夏駿一臉無辜地呆了幾秒,而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這不能怪我啊,我也不是想長多高長多高,我要是能自個兒控製身高,現在就縮一截兒,絕對讓你怎麼舒服怎麼來。要不我往下癱一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