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完畢,眾傭人表達完對素未謀麵的夫人那並不深厚的懷念之情,立馬就被管家給趕了出去。
快滾,小少爺要跟夫人獨處了。
夏時進靈堂的時候,是走在最後一個的,而現在出去,則是被眾人簇擁著,走在了人群的最中心。
除了一直看不慣夏時的那幾個,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在圍著她嘰嘰喳喳。
夏時在一聲聲“牛逼”“大佬”中,逐漸迷失自己。
這麼看的話,她兒子還挺孝順的。起碼每年知道來給她上香,不像他那個老子,至今都不知道在哪裡呢,說不定哪天就帶著小老婆回來了。
看來看去,還是兒子靠譜。
夏時:這兒子,沒白生!
母性緩緩覺醒,夏時想,作為媽媽她是不是也該給自己兒子做點什麼?
正常媽媽養孩子的話,一般需要做點什麼呢?
他兒子已經這麼大隻了,好像也不需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下一秒。
“陳安,我又做了道蝦,你要嘗嘗嗎?”
“來了!”
兒子活著還有時間,蝦死了不吃就該不新鮮了。
*
旁廳的大門推開,程傅野走出來,管家緊隨其後轉身把大門繼續鎖上。
一炷香的時間,旁廳的大門每年隻開這麼長的時間,年年如此。
程傅野走出來後,待在客廳裡待命的傭人立馬全都彙集起來,麵向自家小少爺站定,聽候吩咐。
程傅野:“人呢?”
“什麼人?”
程傅野視線掃過客廳裡的所有傭人,甚至連角落都沒放過,依然沒有。
他眉頭蹙起,神情不悅,“剛才敬香的人。”
不僅人不見了,就連那聒噪的聲音他都沒有再聽見了……
一種得而複失的情緒,讓他感到無比焦躁,事情到底是不是像他所想的一樣?
“陳安嗎?”
有人小聲地彙報道:“她去廚房幫廚師試菜了。”
“……”
“我現在就去把她找過來。”
“不用,”程傅野咬牙,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那沉穩的步伐,堅毅的背影,讓他看起來格外早熟,就連底下的傭人都不禁感歎,“小少爺年紀雖小,但這氣勢都快趕得上先生了,就是脾氣古怪,動不動生氣,比先生還要可怕。”
但到底還是個孩子,程傅野轉身上樓,在沒人看見的時候,眼角通紅,就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他要是哭出聲了,底下的人就會認為他可憐,紛紛上來安慰他,時刻提醒他是個沒媽的孩子,他不可憐,也不需要彆人來可憐他。
……
夏時在廚房飽餐了一頓,臨走又跟廚師約好,明天來幫他嘗嘗甜點,把廚師給高興得原地又給夏時多做了幾個南瓜餅。
“我吃不下了。”
廚師一揮大手,“南瓜餅吃不完你打包帶走。”
於是,夏時摸著肚子,提著兩個南瓜餅,大爺般地離開了廚房。
怎麼說呢,上輩子睡了九年病床,吃了九年的病號餐,後來又死了七年,夏時複活後第一個想念的,就是從前美味多滋的佳肴,但物是人非,曾經給她做飯的廚子,大概是已經退休了,新來的廚師手藝不差,但就是不太和她的口味。
沒關係,她可以慢慢教。
還沒走到客廳,夏時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陳安,剛才小少爺出來要見你。”
夏時:是嗎?
“不過見你不在,他就說算了。”
夏時:哦。
夏時應了一聲,在旁人熱切的眼光中,提著南瓜餅慢悠悠地上樓了。
寶貝兒子有什麼要跟她說的?
想到剛才自己兒子大手一揮,就讓她的地位原地起飛,現在的夏時對自己兒子格外滿意。
什麼黑化,什麼孤僻冷漠,這兒子簡直不要太體貼。
一群人在身後羨慕她。
“陳安真是吾輩楷模。”
“老板讓她去辦公室挨罵,她都能先泡壺茶再去。”
“不過,她手上提著的是什麼?”
夏時上到二樓,一轉角就遇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嘿,兒子,我是你媽。
南瓜餅吃嗎?
而對麵人,卻隻是掃了她一眼,越過她就走開了。徒留夏時拎著一袋南瓜餅站在原地。
夏時:“……”
不喜歡兒子了。
*
午飯時間。
本來按照慣例,程傅野是不會在這裡吃飯的,而且待的時間也不會太久,一個小時頂天了。
但是今天,他不僅在樓上從上午待到了中午,現在居然還要在這裡吃飯了。
於是,宅子裡的眾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以前不會有主人在這裡待這麼久,所以傭人們時常偷懶,現在主人家突然突擊,他們心虛又技術生疏,忙活得一團糟。
這群忙亂的人裡,卻不包括廚師。
一方麵是他本人就喜歡做飯,即便沒有主人家來,他也會認真做好每餐飯。另一方麵,有了陳安和他一起探討餐品口味,他發現了很多自己以前沒發現的問題,一一改進後,他現在對自己的廚藝十分有信心。
老有自信了!
廚師將自己做好的餐品一一擺放在餐車上,打算自己親自送去給小少爺,並且要是能看著小少爺滿意地吃下去,那他的人生就圓滿了。
他推開門,卻發現餐廳裡空無一人……
……
另一邊,傭人用餐區。
以往熱鬨非凡的餐桌上,現在個個都安靜如雞。
傭人們用見了鬼的眼神看向坐在桌子排頭的程傅野。
小少爺他發癲嗎?
為什麼要來這裡吃飯?
而程傅野,則是旁若無人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目光直視地看著對麵的夏時。
夏時剛吃完飯,此刻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喝咖啡。
程傅野突然發問:“你叫陳安?”
眾人將目光投向夏時,夏時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兒子在跟她說話呢。
她點頭:啊,現在確實叫陳安。
不過聽起來怪彆扭的,遲早有一天要改回去。
“有孩子嗎?”
陳安:“沒有。”
夏時:這不就在對麵坐著呢。
程傅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問:“為什麼要來這裡工作?”
陳安:“因為這裡的工作氛圍很好,大家都很好相處,我覺得我能實現我的人生價值。”
鬼扯!
桌上眾人,除了夏時本人,其他人都用‘騙鬼呢’的眼神看著她在胡說八道。
好相處?
前幾天鬨得翻天覆地的人是誰?來一個抽一個的人是誰?
夏時本人卻臉不紅心正常跳。
她說的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她留在這裡真正的原因是她現在身體還沒恢複完全。
在夏時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七年,自己的老公和兒子在不久的未來會遇到適合的小太陽,三個人重新組成新家庭的時候,她有過憤怒。但人死如燈滅,更何況她已經死了七年了。
時間太長,她一個死人對以前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更彆說這些活著的人,每天都在接受新鮮事物和新鮮的人,總有淡忘以前的一天。
就像她醒來前,那個人跟她說的,她的老公和兒子,即將遇見一個治愈他們後半生的年輕小太陽後媽,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既然他們都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了,她還要硬插.進去乾什麼,又多餘又尷尬還討人嫌,這不純吃飽了撐的嗎?
夏時自認為自己還沒可憐到要演八點檔苦情劇的戲碼。
所以,她對於自己複活重生的定位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