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四通八達,哪怕隻有兩滴水滴交融,亦足以互相連通。哪怕是無形的空氣裡,也有水蒸氣的存在。
河童曾是掌控水的神明,沒有人比他更能了解水的動態。
“找到了!”河童從水裡抬起頭和原慕說了一聲,然後就陡然消失不見。
情況緊急,它得立刻去救人。
而原慕也轉頭對謝執報了個地名,“快去叫人上門。”
“好。”謝執立刻聯通屬下,叫人去找當地片警。
“五分鐘之內,救護車和片警同時到位!”
警察這頭立刻開始行動。
而此時原慕派出的河童卻也進順著水管到達了女人所在的地方。
按照原慕說的,它第一時間把煤氣關上,同時打開窗戶。
然後才偷偷前往客廳裡去,想要看看女人的情況。
然而卻意外對上了一雙充滿絕望的眼。
情緒的失控,對生的絕望,對前夫的憤恨,全部充斥在腦海裡,最後全都化成了對兒子的思念。
女人已經神誌不清了,她甚至連幾米之隔站著的河童是否是人都分不清楚。隻是一味的盯著他看。
“寶貝,是你回來了嗎?”
模糊不清的視線,隻能讓她分辨出不遠處的輪廓,是個小男孩的模樣。她掙紮著往前爬了兩步,想要離得近些,可無力的手,卻最終讓她倒在了地上。
“來啊!到媽媽這來呀!”她不放棄的呼喚,“你看爸爸已經被綁起來了,他再也不會罵你了。媽媽可以保護你,對不對?”
“過來吧!彆走了……”像是終於積攢了一些力氣,她又奮力往前爬了兩步,通紅的眼睛並不好看,卻莫名十分溫柔。
可河童卻覺得,她在懊悔。
她在懊悔曾經的自己,因為忙於工作沒有好好照顧好兒子,更懊悔沒有早點發覺所嫁非人,才會讓兒子小小年紀就承受了這麼大的絕望。
是的,自殺的小男孩,抑鬱症的根源是家庭。
丈夫工作不順,女人在婚後承擔起了絕大部分的養家義務。原本以為自家是個男孩子,由父親陪伴對成長也會有利。
可誰能想到,丈夫的確沒有毆打或者故意從身體上虐待兒子。可精神上的冷暴力,還有時不時的諷刺和冷漠卻讓小男孩白天的每一分鐘,都像是生活在冰冷的監牢裡。
“畫的什麼東西!彆人用腳畫都比你畫的好看!”美術班出來,父親狠狠的把男孩精心畫好的作品扔在地上。隻因為他沒有得到老師的表揚。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不是打算讓你媽看見然後罵我說我虐待你?”不小心摔倒的孩子,哭泣隻是懇求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伸出去的手,卻永遠不被看見。
“你就是喪門星,一出生就沒好事,行了!我又被降職了。”
“看什麼看!看什麼!”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沒有本事,一輩子隻能和你這個廢物一樣被女人養活!”
“滾回屋裡去!”
熬了一夜才做好的賀卡被隨意撕扯成兩半,男孩紅著眼,卻並不敢和父親頂嘴。
他想,他一定是個壞孩子,所以父親才不愛他。
就像幼兒園的老師說過,隻有聽話的小孩,才會被父母疼愛。
所以,小男孩不斷的要求自己聽話,告訴自己必須忍耐,強迫自己成為同齡人裡最優秀的那個。隻因為他想得到父親的一句肯定,可母親臉上欣慰的笑容。
小小年紀就懂得了什麼是被拋棄的恐懼。
他壓抑著天性,小心翼翼的試探,每一天都過得如履薄冰,在家庭暗流的刀尖上跳舞。
等到女人發現不對帶走兒子和丈夫離婚的時候,男孩已經變成了一副沉默又敏感的模樣。臉上也再也沒有小時候那般歡快的笑容。
甚至連孩子走了,殯儀館要遺像,女人都找不到一張孩子笑著的照片。
這一瞬間,她的世界,徹底崩塌。
“是媽媽對不起你……”
“所以,永遠,永遠,都彆原諒媽媽……”
女人輕聲呢喃這,幾乎哭暈過去。河童站在不遠處,眼裡慢慢湧出不忍的淚水。
他試探著想要靠近女人,可下一秒,就被大門處傳來巨大的破門聲打斷。
河童看了一眼,是片警和急救醫生。
應該沒事了吧!河童鬆了口氣,半透明的身影漸漸消失。
而客廳裡,及時趕到的片警也把她人扶起來帶走,打算把她和剛剛被抬走的男人一起送去醫院。
在走動間,從女人身上掉下來一個小巧的筆記本。片警幫她撿起來,卻不小心看到了上麵的內容。
是小男孩的日記,最後一頁上隻有一句話。
“我想快點病好,然後長大了就能保護媽媽。”
可留下這樣懂事話語的孩子,卻在三天後,自殺死在了陰森而又冰冷的廢棄醫院裡。
年齡,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