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錯。”謝執想要安慰原慕。可原慕身負救贖之道, 這些寬慰人的大道理遠比謝執要清楚。
可越是明白,就越無法自我開解。
因為,對於原慕本人來說, 不管有多少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不能掩蓋, 他手染那隻幼崽鮮血的事實。
“所以最後神罰還是落在了你身上?”謝執想到原慕胸口消不去的罪孽。
原慕卻勉強扯了個笑容, “我若真不想,法則能耐我何?”
原慕自己按住神罰印記,“我是想提醒我自己, 活著的每一天,都彆忘了贖罪。”
“……”謝執心裡頓時就是一激靈,就這麼一句話, 他竟然品出了幾分厭世的味道。
可這是原慕啊!哪怕當初被流放也要活著從屍骨堆裡爬出來的原慕。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謝執抱著原慕, 突然有種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才好的感覺。
原慕的過去吃了太多的苦, 而他的現在, 又承擔了太多他幾乎承擔不下去的重負。
再加上他的期盼,他想要重寫法則的謀算。還要背著這種根本洗不清, 也原不該屬於他的罪名。
謝執不知道要怎麼辦,才能讓原慕好過一些。
原慕卻低聲說了後來的事兒。
“其實你也知道了。”
“弑神三十九是大案, 神王自然會來抓我。我怕三個小的被連累,就強行簽了契約送回了家裡。”
“我沒有看到小小。”
“因為, 她自殺了。”原慕咬緊了牙根, “眼看著這麼多肮臟事兒,她才幾歲, 承受不止, 就自裁了。”
“小白當時已經暈過去了,可啾啾還醒著。”
“……”
“它親眼看見母親慘死, 弟弟慘死,妹妹自裁,我……因神罰被抓。”
“我在獄裡關了三天,然後才被行刑。”
“一開始,我想放棄了。我覺得,太可悲了。不管是我,還是那些魔物,我們過往的堅持就像是一場笑話。”
“掌控了天道又能如何?在法則麵前,還不是想狗一樣被操縱?我可以救人,但是我救了這個,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慘死。”
“憑什麼?就因為我救的不是神,就因為我救的,沒有純淨的血脈?”
“可謝執,你說,那些神,他們配嗎?”
“自然不配。”
“是啊,自然不配。”原慕長出一口氣,“可法則的偏愛卻讓他們有恃無恐,自認高人一等。”
“人類也好,魔物也罷,對神明天然就充滿了敬畏。就說這獸神廟,每天來拜小木槿的又有多少呢?”
“可真正能夠實現願望的又有多少?人類不過是為了一個慰藉,便能如此虔誠。那法則又有什麼資格,不給與庇護?”
“或許最開始的神,的確像法則偏愛的那般完美,可現在……他們也該清醒了!”
“你想怎麼修改?”謝執詢問原慕。
原慕笑了,“天道有公,眾生平等。神明若不能有助於人,被萬人信仰,便沒有資格坐擁神格。”
“若神明傷害人類或者魔物,也要同樣受到懲罰。”
“法則既然是天下萬物的法則,就不應該單獨對神偏心。不能憑借自己悟出天道,就不配擁有高人一等的實力。”
“謝執,幫幫我。”原慕和謝執對視,眼神格外堅定。
在被關著的三天裡,原慕想了很多。一開始,他想不明白。自己的道是守護之道,為什麼那些被他守護的幼崽卻依然沒有好的結局?
是他用的方式不對?還是他不能給他們真正的安全感?
原慕翻來覆去的琢磨著一整件事的細節,將所有過去忽略的,沒有注意到的,那些雞毛蒜皮都翻出來。
最終他得到了一個結論,原慕覺得,自己的道,有問題。或許他的守護並不是真的守護,否則那些魔物不會隻是依附,卻並不交付真心。
彆的不說,就說這三個幼崽,他們之所以一次一次寧願逃開,寧願瀕死,也不願意開口像原慕求救。與其說是不相信,不如說是他們從原慕身上感受不到真正的愛。
可原慕也沒有辦法,因為,原慕也從來不知道要如何愛人。
他從小到大,從未被人愛過。
這一瞬間,原慕對自己產生懷疑,心魔生出的瞬間,原慕的神格也越發不穩。
原慕的身體原本就很差,再加上背負神罰,就這麼一丁半點的間隙也會讓他承受很大的傷害。
可幸好的是,原慕是個聰明人,他很快找到了其中的結症。
原慕意識到,他的道,並非是錯的,而是太過狹隘。
那些魔物,需要的不僅僅是物質上的東西,更多的,是內心的治愈。
原慕原本以為,給與他們安生之地,就能慢慢的緩和過來。
可實際上,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像原慕自己,他守護了整個魔物一族,卻從來找不到自己的歸屬。
心病還需心藥醫。
如果單純的守護不能拯救,那他就乾脆更換自己的道,舍棄守護,變為救贖。
的確,這又是一個和天道相違背的道,可那又如何?
原慕從不怕吃苦,他隻怕下次這樣的事兒在發生在自己麵前時,他卻仍舊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