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是一處山城濃霧經久不散。
一開始大夥都覺得是春天天氣潮濕,過了三月就好,不想都入夏了,那濃霧還久久不散,牛馬出行都打跌,百姓根本沒法去地裡做活。
到此時當地人方覺有異,連忙傳告駐紮於府城的紫雲宗子弟。
這些紫雲宗子弟大多是外門弟子,負責在外經營店鋪以及傳遞消息,修為隻能說是普普通通。
他們得知此事派人去調查過,結果連原因都查不出來,隻得第一時間遞信回宗門。
閔宗主說道:“那山城不大,霧氣卻起得蹊蹺,許是有妖獸或魔族作亂。你且去探探情況,若是能解決就直接解決了。”
寶栗聽說當地大霧不散,也覺稀奇。她點頭說道:“我這就過去看看,正好試試我的靈斧好不好使!”
提到寶栗那本命法器,閔宗主臉色就僵了僵,實在不懂現在這些小孩兒的喜好。
好好一女孩兒,整天揮著把斧頭算什麼事兒?
寶栗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喜好有什麼不對,辭彆閔宗主後就高高興興地出宗去了。
這幾年她不時也稍些好東西回去給大鹿它們,可惜山靈無形無實,什麼都不能用,要不然她能把山靈也喂得白白胖胖!
隻不過回去探望老朋友是一回事,出去降妖除魔又是另一回事。
出任務,新鮮!
這次出事的小縣城就叫“小山”,轄於嵐江府,這邊的人都是喝嵐江水長大的。
小山縣祖上來過個風流人物,姓晏,字小山。
晏小山本是宰相之子,出身貴不可言,偏是個癡人。
當時朝中你來我往地爭來鬥去,他不說擇一方去支持,偏作詩說什麼“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去譏諷人,害得自己身陷牢獄。
他一生天真爛漫、瀟灑風流,旁人欺他負他,也不會自憐自艾,平日裡寫的儘是那“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舞低楊柳樓心月,歌儘桃花扇底風”的秀氣天成之語。
小山縣本隻是個小村子,連名兒都沒有,眾人隻說是“山下那村子”。後來村後的岩壁上有幸得了首晏小山的題詞,前來觀詩的人多了,遷居過來的人也多了。
起初來的隻是愛小山詞的癡人,後來他們又雇傭了不少佃戶、仆僮之流,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的流民,這一帶的人丁慢慢興旺起來,逐漸發展成如今的小山縣。
寶栗聽著引路的外門弟子介紹了一路,隻覺俗世之中果真什麼事都有,一首詞竟能讓村子壯大成縣。她的好奇心一直旺盛得很,躍躍欲試地說道:“等我解決了這濃霧,也得去看看那首詞才行!”
外門弟子久居嵐江府,對小山縣的情況也了解得很,聞言給寶栗介紹道:“上頭寫的便是那首‘舞低楊柳樓心月,歌儘桃花扇底風’,可有名了。”
寶栗看過許多書,卻沒讀過俗世詩文,自是沒聽過什麼《鷓鴣天》。
她不打算在外門師弟麵前露底,眼看不遠處已是濃霧彌漫,笑吟吟地說道:“前麵便是小山縣了吧,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你回嵐江府去吧。”
領路的外門弟子聽話地離開。
寶栗正要邁入濃霧之中,就看到個背著長劍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正一臉不讚同地冷眼看著她。
寶栗認得這個人,這人似乎是禦劍宗弟子,與裴師母有那麼一點親戚關係。
據傳兩家還曾想要親上加親,後來閔寧師姐失蹤了,親上加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禦劍宗可比紫雲宗枯燥多了,隻收劍修不說,宗規還格外嚴明,對弟子要求非常嚴格。
寶栗頭一次知道禦劍宗的情況時,格外慶幸當初半路撿她回宗的是她師父,要不然她可能沒幾天就要被逐出師門了!
寶栗對禦劍宗沒什麼想法,隻對禦劍宗的藏書很敢興趣。
這幾年她時不時還會作那個神仙哥哥被萬劍穿身的噩夢,既然都是使劍的,禦劍宗說不準會有相關記載!
不過查閱禦劍宗典籍的事還得從長計議,絕不能讓旁人知曉她想追查什麼。
一想到夢中那殘忍至極的一幕幕,寶栗就忍不住小小地磨了磨牙,連帶看眼前的劍修也覺得他不是好人。
寶栗決定不搭理他,邁步走往濃霧彌漫的小山縣。
“見到人不知道打招呼嗎?”見寶栗當做沒見到自己,那劍修開口就是冷言冷語。
“我不認得你。”寶栗停下腳步,鄭重其事地向劍修嚴正聲明。
她是聽彆人提到過這麼一號人,不過這家夥每次出現都是冷眼看著他,還動不動就說什麼“你也配”,從來沒自我介紹過,她當然也懶得和他互通姓名!
誰樂意搭理這種鼻孔朝天的家夥啊?
對方一張俊臉頓時黑了,咬牙說道:“你敢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寶栗當然知道他是誰,他是禦劍宗嫡出弟子尚風清,年輕一輩裡麵最有出息的,早早就達到宗師級彆,板上釘釘的禦劍宗下一任宗主。
可是,那和她有什麼關係啊?
寶栗奇怪地看向風清,不懂他話裡的邏輯何在:“知道你是誰就和你認識了嗎?我還知道九天玄女是誰,怎麼不見我與九天玄女有什麼關係?”
尚風清沉著臉看著寶栗,隻見她臉上寫滿了“你這人怎麼這麼怪”的疑惑。
尚風清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