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可這般……”尚風清說到一半, 看著寶栗乾脆利落地處理起自己肩頭那猙獰的傷口,頓時又把話咽了回去。
眼前的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模樣雖長得極好, 卻不知世間險惡。
譬如捧著黃金行走於街市之間的孩童,旁人看了可能會生出歹心,孩童自己卻不覺得多珍貴。
寶栗不知尚風清複雜的心情, 她正研究著尚風清這傷勢是怎麼回事。
一般來說以尚風清的修為, 尋常傷口很容易愈合, 這次的傷勢卻是嚴重得很,須得她除去傷口上沾了病氣的腐肉才能避免傷口擴大。
忙活完了,寶栗才抬起頭奇怪地追問:“我怎可什麼?”
尚風清搖頭:“沒什麼。”
寶栗小聲嘀咕:“我聽說大雷鬼時常手持赤棒,現身棒打惡人, 被打之人此後小鬼纏身、重病而亡,你莫不是乾了什麼壞事?”
尚風清這傷勢就像是棒打出來的, 很不規整,絲毫不像刀劍傷,分明就是大雷鬼的赤棒所傷!
尚風清氣紅了臉:“我豈是那行凶作惡之人?你也說此地疫病橫行, 難道所有人都作了惡?”
寶栗想想尚風清素來清高自詡,倒也確實不像是乾壞事的。她就有點鬨不明白了, 那隻大雷鬼怎麼就突然對尚風清和那麼多普通人下手?
尚風清說道:“我覺得此事與上回騰蛇作惡之事有些相似, 隻可惜我實力所限,沒能活捉那隻大雷鬼。”
騰蛇本也不是惡獸, 反而是有化龍機會的瑞獸,隻是中途入了歧途而已。
這次的大雷鬼也差不多, 平日裡它所行的都是懲惡揚善之事, 所以天道才容它率眾小鬼遊蕩在人間。
寶栗想到上次是自己二話不說斬了騰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她第一次單獨出去降妖, 哪裡知道背後可能有大問題呢?
“那你是把大雷鬼殺了,還是讓它跑了?”寶栗不由追問。
尚風清抿了抿唇,說道:“我沒能將它擊殺。”
寶栗眼也不眨地替尚風清處理好傷口,又給他敷了藥。
見他身上的病氣散了大半,遇到意外應該能應對,寶栗便說道:“那你在此處等你們宗門的人過來,我去會會這隻大雷鬼,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尚風清叮囑道:“這隻大雷鬼久在人間,狡詐得很,你莫要上了它的當。若是情況有異,不必非得活捉,安全最重要。”
寶栗點頭,躍身出了山林。
尚風清坐在枝葉婆娑的老樹之下,透過細碎葉片的縫隙看著寶栗的背影消失不見,又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他從小天賦過人,鮮少落敗受傷,沒想到頭一回受此重創就被寶栗碰上了。
有了近來幾次單獨往來,尚風清也看出寶栗並無什麼攀附之心。
這次寶栗不計前嫌來出手相救,越發顯得他過去待她的態度有失風度。
一會要是再見麵……
尚風清正想著,就見兩個長老負劍而來,身後還跟著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老仆。
老仆見了他,立刻涕淚橫流地上前說道:“少主受委屈了,我來晚了!”
尚風清皺起眉頭,起身說道:“沒事,我沒什麼大礙。”
其中一位長老上前查看尚風清的傷勢,見尚風清的傷口有人處理過了,撚起一點餘留的藥粉觀察了一會,說道:“是上好的靈藥,不過不是我們禦劍宗的,誰幫你療傷了?”
麵對親自出動的兩位長老,尚風清自然不會隱瞞,一五一十地把寶栗趕來的事說了出來。
長老還未說話,旁邊的老仆已經開了口:“我看這事蹊蹺得很,說不準就是紫雲宗那邊弄出來的,最近紫雲宗那情況大夥都聽說了,亂得很,不像樣。早前紫雲宗一直想把這個弟子塞來與少主聯姻,這次說不準就是他們故意做的局!”
兩位長老聽得直皺眉。
尚風清也不讚同地看了老仆一眼。
這老仆是他父母留給他的人,他父母早些年出意外隕落了,隻留下這麼個忠心耿耿的老仆護他長大。
過去老仆也常說這樣的話,他聽著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再聽到老仆這麼說,他卻不其然地想起寶栗那雙烏溜溜的眼眸。
尚風清總覺得就算他向寶栗求婚,寶栗也不會答應他。
何況寶栗才那麼大一點,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心思?
這次寶栗出手替他療傷,他不能恩將仇報地覺得她是彆有所圖!
“這樣的話,你下次不要再說。”尚風清正色對老仆說道。
哪怕這是他父母留給他的忠仆,也不能在事實擺在眼前的情況下說這種顛倒黑白的話!
紫雲宗真要為了把寶栗嫁給他,弄得這一帶生靈塗炭,他們難道不怕天譴嗎?修行之人一旦作了惡,可就回不了頭了!
兩位長老見尚風清罕有地開口駁斥老仆,對望一眼,都有些欣慰。
尚風清是他們禦劍宗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弟子,老仆過去一口一個“少主”,他們也沒有否認。
現任宗主乃是尚風清的叔父,一直醉心修行,至今沒有成親,尚風清確實是個很不錯的繼任者。
隻可惜尚風清年紀太小,曆練也太少,身邊這老仆又仗著自己是尚父尚母留下的人,總在尚風清身邊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