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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無病對著直播主屏興奮的和觀眾們聊天互動時,話題中心的當事人燕時洵,卻對此一無所知。
按照以往的道理來說,這樣數量龐大的人同時在念著燕時洵的名字,作為先天靈性被最大限度保存了下來的人,燕時洵會有強烈的感應,並因此而產生疑惑,進而掐算發現事情真相才對。
——燕麥們的擔心雖然是猜測,但卻歪打正著猜對了。
如果燕時洵此時是清醒的,那他必然會想辦法破壞掉這個結果。
可惜,此時燕時洵,正在規山彆墅酒店他的房間內,半倚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但他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眉頭一直緊皺著。
而燕時洵修長的身軀橫在沙發和扶手上壓迫著胸腔的姿勢,看上去也不是做好了準備進入的睡眠姿勢。
反倒像是毫無準備,坐在沙發上就突然昏睡過去一樣。
燕時洵感覺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極寒極冷的地方。
這種冷並不是人間常見的冷,或是冬天、冰窖等帶來的冷法。
寒冷對凍傷人的身軀並無興趣,燕時洵的行動並無任何受阻。
反倒是魂魄——
這股寒冷,像是直接順著天靈感鑽進人的三魂七魄中,梭巡人的魂魄和罪孽福德,查看人過往人生中的善惡功過。
燕時洵忽然意識到,這就與人死之後,被陰差帶著前往地府閻王殿審查善惡予以投胎時的流程和感受,是一樣的。
他死了嗎?
燕時洵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慌亂。
在一片黑暗的視野中,他緩緩闔上了眼,心中無聲默念下陰咒,試圖讓自己的魂魄脫離身軀下到地府。
然而,預想之中的效果沒有出現,離魂和下陰都失敗了。
燕時洵對自己的能力極為信任,他並不認為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導致了失敗。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
他現在的狀態,本就已經離魂並且身處陰間。
確認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後,燕時洵沒有再睜開雙眼,而是憑借著自己的感知,一步一步向前走得沉穩。
陽壽未儘的生魂進入陰間,最好不要睜開眼睛,既是防備被周圍環伺的群鬼發現自己是生人下陰,折損陽氣,也是防備被鬼差發現。
他雖然確認了自己目前身處的已經不是陽間,但卻還沒能確認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個陰間。
因為國內的曆史淵源漫長深遠,在幾千年時光中,因為當權者朝代的更迭和信仰的變遷,對於陰間的傳說和流派也多有不同。
而陰間,也成為了一個統一的代指。其下不僅有常被提及的陰曹地府,也有酆都鬼城、東嶽地府等等。
鬼神賴人生,活人的想法會極大限度影響各鬼神力量的強弱,所以在不同朝代,行使權力的陰間具體代指哪個,也各不相同。
就像現代常說的,都指的是地府閻羅,而酆都鬼城,則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提及,已經進入了衰敗的沒落期。
燕時洵原本以為自己進入的,也是之前他打過交道的陰曹。卻沒想到隨著他行走時感應到的四周景象,竟然不是陰曹。
而更像是,早已很多年沒有道長術士見過和進入過的,酆都。
這一意外讓燕時洵的心臟猛地墜了下去,戒備卻提到了最高。
但燕時洵很快就發現,他就像是空氣一樣存在於此,並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那些麵目猙獰的鬼差與惡鬼,都視若無睹的從他身邊走過。
一股強大的力量忽然從前方傳來,還伴有令燕時洵覺得耳熟的聲音。
他皺著眉屏住了呼吸,動作小心卻行為膽大的戒備靠近。
酆都,群鬼聚集、審判亡魂之地。
十丈高台之上,殿簷高高翹起,直指向黑沉沉不見光亮的陰雲黑幕。
從那其中,竟然傳來了女鬼襲霜驚喜的聲音。
“奶媽!”
躲避過所有鬼差,借助著高聳入雲的殿門掩飾了身形的燕時洵,聽到襲霜的這一聲,不由有些錯愕的停頓了一下。
頓時,一縷生魂的氣息泄露。
陰氣森森的閻羅殿內,一雙鋒利而沉著的眼眸,從漆黑如墨的黑暗中睜開了來,漠然無情的抬眸看向殿外燕時洵藏身的方向。
但殿內其他人並沒有察覺到這邊的意外,還在自顧自進行著他們事。
燕時洵看到,一身純白玫瑰旗袍的襲霜,正站在大殿中央,又驚又喜的向旁邊看去,並且張開雙手飛奔過去,投入了那人的懷抱。
赫然是麵帶柔和慈祥微笑的奶媽。
她一把將襲霜抱進了懷中,慈愛的伸出枯瘦的手掌,撫摸著襲霜精致盤起的發。
襲霜驚喜又帶著哭腔的問道:“奶媽,燕先生不是說你已經去投胎了嗎?你怎麼還在這裡?我以為,我以為不能再看到奶媽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裡和奶媽相遇,真是太好了。”
奶媽慈愛的看著懷中被她視為己出的孩子,笑著道:“因為我不放心你,我怕你太倔強,燕先生不能送你來到這裡,也怕你被燕先生送來時怕黑。所以我在這裡等你,隻有看到你一切都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投胎啊。”
襲霜哭著抱住了奶媽,哽咽著不知道該將自己的滿腔愧疚與想念從何說起。
襲霜提高了音量的呼喚和這母女團聚的溫馨場麵,卻引起了殿上主事者的不滿。
“大殿之上,豈容喧嘩。”
威嚴冰冷的聲音響起:“厲鬼襲霜,於百年前殺死七十餘三人,你可認?”
“按照酆都規法,犯下人命,厲鬼應發往……”
“我不認為應該發往受刑。”另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忽然響起,打斷了那道威嚴聲音的話。
那主事者竟沒有反駁或因為被打斷而震怒,而是沉默了下來,像是準備聆聽那男聲。
“雖厲鬼殺人,但,人亦殺生前厲鬼,使得冤魂求助無門,隻得墮化為厲鬼,為自己複仇。”
那聲音道:“此,為我認可之事。且。”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短暫的笑了一下,才道:“襲霜墮為厲鬼之事,是我應允,力量源自於我。”
主事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後,主事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無法反抗而歎息,從上方擲下了令牌。
烏木令牌落地,審判生效。
“厲鬼襲霜,雖殺人,但因果有至,可為抵消。譴,三十年後投胎。”
襲霜本以為自己會像她還是活人時聽說過的那些話本一樣,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刑,沒想到,在那道聲音插手之後,她竟然可以去投胎!
頓時,她驚喜的哭著笑著向上方躬身行禮,也向旁邊遠處聲音來源的那片黑暗深深行禮。
“謝謝,謝謝……”
燕時洵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雖然為襲霜能有這樣的結果而長眉微動,為襲霜感到開心,但也同時緊皺著眉,看向那片黑暗。
那裡,是什麼……
燕時洵的目光剛看過去,就被那片黑暗發現,敏銳而嚴厲的向燕時洵所在的方向掃過鋒利的目光。
燕時洵心頭一跳,但很快反應了過來,修長的手指靈活結印,強行自己為自己喚回離體的魂魄。
下一秒,他猛然睜開眼睛,戒備起身做出雙手結印的姿勢。
但周圍已經不再是那片黑暗,而是他熟悉的、令人感到溫馨的酒店房間的布置。
燕時洵警惕的向四周掃視,半響後才確認自己確實已經脫離了酆都,回到了生人的陽間。
而沙發上,抱枕和薄毯還保持著他睡著之前的模樣,桌子上也還放著一杯半涼的溫水。
一切都與他睡著之前無異。
可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睡著?並且連自己都不知道,然後莫名下陰,去了酆都一趟,還親眼看到了厲鬼襲霜的結局?
燕時洵看了眼手表,正是12點剛過。
這個時間是屬於鬼神的時間,生人無法起卦卜算,他無法在這個時候起卦了解具體的原因和情況。
正當燕時洵陷入沉思之時,他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帶著一股莫名慫慫的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房間裡的人衝出來揍一頓。
燕時洵眼眸一厲,還沒有完全從剛剛戒備狀態裡脫離出來的沉重氣勢,頓時直衝房門而去。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打開了房門,眼神淩厲的看了過去。
房門外,還保持著敲門姿勢沒來得及收回的張無病,另一隻手裡拿著直播設備,直衝向燕時洵。
“燕……”
張無病剛擠出一個笑容,想喊他燕哥,就被燕時洵淩厲的目光驚嚇在當場。
同時被嚇到的,還有蹲在鏡頭前的觀眾們。
前一刻,他們還在歡樂的討論著,燕時洵如果知道自己沒能被末尾淘汰而是留了下來,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下一刻,他們一抬頭正準備“哈哈哈”,就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目光鋒利如刀的眼睛。
頓時倒吸了一口氣,笑容全無頭皮發麻,來源於魂魄本能的想要逃跑。
本來熱熱鬨鬨的彈幕,瞬間安靜了下來。
和隔著鏡頭的觀眾們不同,張無病是直麵了燕時洵帶來的所有沉重壓迫感和驚人氣勢,像是被頂級狩獵者盯上了的獵物,逃跑不能。
張無病直接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撞上身後的欄杆時,踉蹌跌倒。
“燕,燕哥。”張無病帶著哭腔的顫巍巍喊道:“是我啊,我是小病。”
在眼睛習慣了門外猛然照進來的光亮之後,燕時洵這才慢慢看清了跌坐在自己麵前慫成一團哭唧唧的,確實是張無病。
他本來緊繃的肌肉,這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是你?”
燕時洵渾身驚人的氣勢慢慢收斂,冷哼了一聲問他:“已經12點了,不睡覺,你跑來乾什麼?”
張無病:……
現在就是想跑,根本不敢說話。
但在燕時洵壓迫感十足的眼神催促下,逃跑不能的張無病,隻能鼓起勇氣顫巍巍的張嘴。
“我,我是來告訴燕哥……”
張無病打了個小哭嗝,當著直播鏡頭形象全無的道:“燕哥你在人氣投票裡排名第三,沒有被末位淘汰。”
燕時洵:“?”
“……”
很快反應了過來的燕時洵,咬牙切齒的喊著張無病的名字:“張,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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