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喜嫁喪哭(21)(1 / 2)

被迫出道後我紅了 宗年 18158 字 9個月前

昏暗破舊老式筒子樓裡,鐵門外堆放著的垃圾臭氣熏天,老舊的電線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耷拉在牆壁旁邊,電線皮早已老化,露出裡麵的銅絲。

壓抑的安靜中,有人走上樓梯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上樓的人似乎腿腳不好,兩隻腳落下時的腳步聲帶著明顯的差異,遲緩又笨重,像是腿曾經受過傷,導致在抬腿的時候使不上力氣,隻能重重的放下。鞋底摩擦著台階已經破損的邊緣,發出粗糲的摩擦聲。

其中還伴隨著一陣陣不間斷的咳嗽聲,爬一會樓就要停下來歇一歇,聽起來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了。

咳嗽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就像是一種信號,在向其他住戶說,有這麼一個人回來了。

樓上的一道防盜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一名年輕人探頭順著樓梯的間隙朝下看了一眼,穿著拖鞋就趕緊匆匆的朝下跑。

“老叔,又出門啦?”年輕人一看到依靠在牆壁上喘著粗氣的老大爺,三步並作兩步就竄到了老大爺的身邊,稱呼和動作都很親昵的攙扶住老大爺,笑著幫他拍著後背順氣。

“您這次又去向南地區了?那邊天熱,您身體不好,夏天跑到那邊對您身體沒好處。您說您一個人在外地,要是暈了或是摔了可怎麼辦,也沒個可以照應的。”

年輕人的眼裡帶著擔憂,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次……情況怎麼樣?”

老人看起來大概已經有五六十歲,但是可能是常年在外麵跑風吹日曬的緣故,再加上心結沉重,日夜憂慮,所以他看上去比同齡人要老得太多太多。

他被太陽曬得棕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溝壑之間,全寫著過去幾十年的艱難歲月。但即便老人現在看起來如此衰老,卻還能從他的麵容上,依稀看出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和俊朗。

即便老人的腿腳不便,腰也因為傷痛而扭曲突出著,但他依舊時刻都下意識的在儘力挺直腰板,肩膀下沉姿態漂亮,還保留著年輕時的良好習慣。

而他身上款式陳舊的衣服雖然被洗到發白,卻乾淨又平整。

看來老人的生活過得不太好,但卻依舊在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得體,對待生活的態度依舊抖擻。

“嗐,幾十年,也習慣了,每次去都那個樣子。”

老人搖了搖頭,似乎不願多說,很快就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夏天去強一點,等到了秋冬,腿上的傷疼得厲害,更難受。你和你媽媽最近兩個月過得怎麼樣?兩個月沒見,你好像長了點肉?”

年輕人心中一聲歎息,也聽出了老人的意思,於是攙著他一步一步的往樓上挪著走,順著老人的話說下去。

“嗯,您可是錯過了我媽.的好手藝,前一陣豬肉降價了,我媽特彆高興的買了不少,還做了粉蒸肉,又燉了大骨湯。本來說讓我給您送去一些嘗嘗味道好不好,讓您指點下她的廚藝,結果您也不在家。我這幾天就盼著您回來,可算是盼到了。”

他的笑容燦爛,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事情一樣,笑得嘴巴合都合不攏。

老人有些好奇,但也被這笑容感染:“有什麼好事情嗎?看你笑得呦,像個小娃娃。”

“您猜對了,還真有好事。”年輕人神神秘秘的指了指自己家大開著的門,說:“您先到我家坐一會,您這剛回來家裡也沒個吃的,正好我家做了粥,您先墊墊肚子。我想給您看個好東西。”

在進了家門後,年輕人讓老人坐在沙發上,就匆匆鑽進了自己的房間,拿出來了一個紅包,往老人手裡塞。

“老叔,這些錢你拿著。彆都把錢花在向南那邊,您都這麼大歲數了,也該給自己買點好吃的補一補了,等過幾天我陪您去一趟醫院檢查一下吧,您的咳嗽一直都這樣,越來越嚴重拖著也不是個事……”

老人有些驚愕,趕忙推拒了塞過來的紅包。

“你這是乾什麼?你們娘兒兩個這些年都已經很照顧我了,快把錢拿回去,你談朋友不也需要錢的嗎?帶著人家姑娘去多吃兩頓好的。我都這個歲數了,沒有這個必要了。”

“不是我的錢,老叔。”

年輕人趕忙解釋道:“是我遇到的一個陌生網友,聽說了您的事後就一定要給您捐款,說您就是值得被他尊敬的人,他佩服您能堅持正義幾十年都不放棄。您要是不收這錢,他良心難安。”

老人的手頓住了。

年輕人無意識間說出的話,卻紮在了老人的心臟上,讓他一時之間思緒翻滾,幾十年來的記憶都從腦海裡重新翻湧而出,滋味複雜。

年輕人沒有看出老人情緒的不對勁,還依舊在在和老人分享趣事,樂不可支的道:“沒想到我看個綜藝節目也能遇到這麼有趣的人,死活非要拽著我給我打錢,還說什麼,他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我勸都勸不住,一開始還以為是個騙子,沒想到他直接就給我打了錢。”

“不過這人真的很感性,是個好人,他聽完老叔你這麼多年過的日子和做的事情之後,在電話裡就直接哭了,還說老叔你做的事和說的地方,和綜藝裡的特彆像……”

說著說著,年輕人的聲音逐漸遲疑,自己也愣住了。

“說起來,那綜藝真的和老叔您和我說過的村子特彆像。”

老人有些納悶:“什麼綜藝?”

因為經濟不太好,他用的還是老式手機,也沒有時間看什麼綜藝。

年輕人趕緊把手機掏了出來,打開“心動環遊九十九天”這檔直播綜藝,展示給老人看。

因為年輕人訂閱了燕時洵的分屏,所以他一點進來,就自動跳轉到了燕時洵的分屏直播裡,展現出了當下的分屏內容。

燕時洵正獨自走在村路上,鏡頭裡太陽將落,薄薄的橘紅光線鋪在天際,將四周聚攏過來的厚重陰雲也染上了橘紅色,卻中和成了肮臟的顏色。

附近的村屋低矮破舊,腳下的土路塵土飛揚,閉塞的村子裡,景色幾十年如一日不曾變化。

老人眯著眼,不自覺的湊過頭去看,然後在看清了鏡頭中的村落景象後,猛然睜大了眼睛。

他本來因為歲月和傷痛而被壓彎了的腰,也瞬間向後靠去,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這,這,這不就是他念了幾十年的旺子村嗎!

絕對不會錯的。

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他從不敢有一刻忘記當年的事情。

黃昏壓抑低垂的雲層仿佛要將村子壓塌,車輛的警笛聲,旁邊的爭吵聲,男人的怒喝聲和打鬥聲,女人的哭泣求饒聲,新生不久的嬰孩哇哇大哭……

他臉向下趴在地麵上,從腰上腿上傳來的疼痛蔓延了全身的神經,讓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在哪裡,像是斷了一樣的心慌。他想站起來,重新衝上去,但是渾身卻已經沒有了半點力氣。

他的身上是撲過來保護他的隊友,還帶著火焰的燒火棍砸過來落在隊友的身上,從喉嚨裡溢出來的痛呼聲就響在他的耳邊。

他恍惚抬頭,沿著地麵的角度向上看去,即便本來就因為痛苦而麻痹的腦子被各種噪音吵得更加昏沉,但是他依舊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用被從額頭淌進眼睛裡的血液所模糊了的視野中,找到那個女孩。

但是,眼前隻有爭吵推搡的村民和隊友,村民怒吼著,臉色猙獰凶惡,隊友本來想要勸阻卻屢屢被打,甚至被對方手中鋒利的農具威脅到了生命,於是也隻好無奈自衛,圍成一圈,警惕的逐漸向村子外圍退去。

而在村民旁邊,還站著幾個穿著西裝褲,黑皮鞋的男人,挺著巨大的啤酒肚,冷眼旁觀這混亂的場景。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在被隊友從地麵上攙扶起來的時候,他仍舊努力的睜著被血液汗水激得刺痛的眼睛,在村民們當中尋找著那女孩的身影。

喉管裡都是血腥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會帶來劇痛,鼻腔裡都是血沫。

呼哧……呼哧……

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喘氣的聲音,像是壞掉了的風機。

隊友焦急的勸說他離開,他卻想要告訴隊友,不要管他,他要留在這裡,那個女大學生沒有被救走,他就算死也要死在這裡。

然而他的喉嚨受損嚴重,張開了嘴卻隻能吐出“嗬嗬”的氣音,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也沒有力氣能抗拒隊友強硬帶他離開的舉動。

他睜著已經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不肯放棄的不斷回過頭,努力的向後麵看去。

那女孩,那女孩在哪?還安全嗎?還在哭嗎?

他想要再看那女孩一眼,告訴她不要害怕,他們馬上就會回來,帶她離開,帶她回家……

那一刻的黃昏,殘陽如血,定格在他被血色模糊了的視野中。

從那之後無數個夜裡,那一刻的場景都會與哭喊聲、吵鬨聲一起入夢,吵得他不得安寧,渾身冷汗的驚醒過來。

然而黑暗的房間裡,隻有他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如同擂鼓。

然後他才會恍然意識到,那件事已經過去太久了……

“老叔,您看看這個村子像不像您之前去過的那個村子啊?”

年輕人見老人盯著屏幕半天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老花眼看得不分明。

不過年輕人轉念一想,卻覺得這件事還是有些荒唐了:“不過就算是那個村子,老叔也認不出來了吧,畢竟都過去幾十年了,那些街道啊房子啊,早就換了一批了吧。而且老叔您記憶力再好,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又隻見了幾麵,很難記得請了吧。”

“不。”老人卻聲音沙啞的給出了相反的答案:“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這裡。”

老人那雙眼睛周圍遍布著皺紋,眼睛卻是明亮如雪。

在這一刻,他蒼老疲憊的身軀就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強大的生命力,重新煥發出了年輕的生機,精神矍鑠。

像是在一瞬間,回到幾十年的那一天。

“我絕不會認錯,就是這裡。旺子村,旺子村,就算是我死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老人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屏幕,原本慈祥平和的臉上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怒意,像是想要衝進屏幕裡,再一次去往困住了他幾十年的村子。

“你剛剛說,這是個什麼節目?”

年輕人從沒看到過老人這副模樣,被老人爆發出來的憤怒和生命力驚呆了一瞬,然後才呆呆的順著說道:“就是一個普通的直播綜藝……”

話說到一半,年輕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驚呼道:“所以老叔您就是因為這個村子受傷留了後遺症的,這個村子就是幾十年前年那個!那怪不得,怪不得那些村民對白霜的態度那麼糟糕。”

因為老人急迫的想要知道有關於這個村子的信息,更想要立刻就去往這個村子,而年輕人這麼多年來也很清楚老人為了當年的事情執著到什麼地步,所以沒敢耽誤半點,立刻從社交平台上翻出了節目組的官方賬號,並且試圖聯係上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不過老叔,這個村子不叫旺子村,叫家子墳村。”

在翻到節目組對本期節目的簡介時,年輕人原本忙碌到飛起的手指停頓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老人幾眼,生怕這個答案刺激都老人。

畢竟老人還沒有真正的確認過這個村子是否就是當年那個,就已經如此激動了。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第一次距離找尋奔走的事物如此之近,老人此刻就連精神也好了起來,剛剛長途奔波了兩個月才回到家的疲憊一掃而空。

如果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老人突然得知自己找錯了地方,那種先是得到卻又失去而帶來的打擊,恐怕遠遠比從來沒能得到還要大。

年輕人大氣不敢出,惶惶的看著老人,已經做好了在對方出什麼問題的情況下,立刻衝過去扶對方一把的準備了。

老人果然皺起了眉,嚴肅道:“不可能!我絕不會認錯,什麼家子墳村?這裡就是旺子村。”

當年那些記憶,還有那絕望的哀求和嚎哭聲,不分日夜的一直在他腦海裡回響,質問他為什麼沒有遵守約定,讓他日夜難眠,幾十年來從來沒有一刻放過他。

在腦海中,他已經不知道將當年的事情翻來覆去的重演過多少遍。一萬次,十萬次,百萬次……他忍不住在想,如果在這裡稍微走快一點,或是在那裡不要發出聲音,事情是不是就會變得不同?

越是反複推演,他就越是無法原諒自己,總覺得在當年的行動中,還有他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

因此,他早就對那時的場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和此刻燕時洵分屏直播裡的景象一模一樣。

他絕不會搞錯。

年輕人不知道老人幾十年來內心的煎熬和場景的反複上演,他隻是當這是老人的自我安慰而已,但也不忍心戳破老人美好的想象,於是並沒有繼續勸阻老人,而是接著持續不斷的聯係節目組,想要知道這個村子的情況。

“這個觀眾問的事情好奇怪。”

農家樂的院子中,嘉賓們還在院子裡談論著晚飯的事情,工作人員則捧著平板走向張無病,稀奇道:“第一次見到有人問,這個村子到底是不是家子墳村的。”

“不是家子墳村能是哪,難道我們還能搭個棚子不成?”工作人員啼笑皆非:“沒想到都播出了兩三期了,現在竟然還有人覺得我們節目是有劇本的。”

副導演也接話笑道:“這個劇本我可不敢寫,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量。那些嚇死人的東西怎麼寫得出來嘛,演都不好找道具,我們又不是在拍好萊塢大片,哪有那麼多錢。再說了,要是寫了這麼個劇本,真的不怕半夜鬼敲門來找自己嗎?”

然而坐在一旁折疊椅上的張無病,卻眨了眨眼,有些猶豫。

“你們這樣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說起來,之前我在酒店民宿軟件上看到這個農家樂,打電話給老板確定房間和日程的時候,我有瞄過那個軟件上的簡介,還真不是家子墳村,而是寫的旺子村。”

周圍的工作人員們:“???”

他們麵麵相覷,但看張無病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說笑。

於是為了解開疑惑,張無病索性掏出手機,再點進了訂農家樂的軟件,想要翻找一下當時看到的簡介。

隻是,張無病翻了半天,卻沒搜到家子墳村農家樂的店,隻是在費儘了努力之後,才在最角落裡找到了標題都已經變成了灰色的農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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