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傳來的慘叫聲極為淒厲, 飽含著的濃烈恐懼,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汗毛根根直立,心中惶惶不安。
井公館外狂風呼嘯, 室內慘叫綿延回蕩。
陰森黑暗的環境下,裝潢複古的宅子如同鬼屋。
眾人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唯恐房間外麵真的有什麼東西。
李雪堂說到一半的話也被打斷, 他愣了一下,才轉頭去看燕時洵, 猶豫道:“這個聲音, 不會是池灩吧?”
即便池灩壞事做絕, 在眾人麵前爆出了她以凶殘方法喂養小鬼, 又傷害了白霜等人的事, 但對其他人而言, 池灩還是同樣為人。
正常人即便憤怒厭惡,卻也不會把自己的道德拉低到畜生的行列裡。
李雪堂和其他人雖然憤怒於池灩的所作所為,但在她有可能出事的時候, 還是有些猶豫和擔心, 想要出去看看。
卻被燕時洵攔下了。
“白霜昏迷不醒,沒有自保之力,她需要彆人來保護她。”燕時洵的話一出口, 眾人的目光就緩緩移向路星星和安南原, 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蕩。
路星星:“??看我乾嗎?”
安南原倒是理解了大家的意思。
因為他和白霜算是這檔節目的“元老”嘉賓了, 從第一期節目就一直在,經曆過幾次逃亡後, 關係也很不錯。所以大家下意識的就覺得,他理所當然要留下來照顧白霜。
但問題是……
“燕哥,剛剛你和李導演說, 我們都會扮演和自己現實中最為貼近的角色。”
安南原遲疑的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張邀請票,上麵印著花花綠綠的俊男美女,衣著華麗,與路星星現在的形象彆無二致。
“我現在扮演的,應該是濱海日報的主編。按照劇情設定,也就是林婷的直屬上司。但是。”
安南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正值動蕩,重大新聞應該很多才對。但為什麼本應該最忙的報社主編,卻有心情去舞廳?”
路星星也納悶的接過來,結果他剛一看到那票上的舞男花名,當場臉就綠了——這踏馬的是他啊!
燕時洵立刻就理解了安南原的意思:最忙碌的時候,卻去了與自己完全不相乾的娛樂場所,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甚至安南原的身份,很可能和趙真一樣,是會對井玢或林婷不利的角色。
讓他來陪著白霜,可能不夠穩妥。
——誰知道這個身份,會不會帶來隱藏的危機。
燕時洵立刻就做出了決定:“路星星,你留在這裡。”
白霜沒有自保之力,如果井宅裡那個小鬼真的對白霜有惡意,那她就是任由宰割的肉。
而路星星雖然年輕意氣,做事魯莽,但他總歸也是海雲觀天賦不錯的道士,師出宋一道長,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兩個搭配,倒是剛剛好。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克製自己想要揍路星星的念頭了。
路星星傻眼,他還想看池灩倒大黴呢!
沒錯,他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怎麼了。池灩敢罵連他都服氣的燕時洵,他覺得這和罵他沒有區彆,他就是想看罵了燕時洵的池灩倒大黴才解氣!
但要是陪著白霜,他就不能親眼看看了。
路星星本來想拒絕,但是當他看到白霜慘白的臉時,又猶豫了。
“行吧。”路星星不甘心的囑咐燕時洵:“燕哥你回來一定要給我說說,到底是不是池灩出事了,有沒有特彆慘。”
燕時洵:假笑。
“在出門之前,我想,有一件事你們需要先知道。”
燕時洵換上了嚴肅的神色,向眾人囑咐道:“有一種簡單的辟邪方法,你們可以用來保護自己。”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直播前的觀眾們也屏息側耳,掏出了小本本想要記筆記。
然後就聽燕時洵說:“隻要你們想著羊駝吃草,就能保證安全。”
眾人:“……”
觀眾們:[……]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羊駝嚼嚼嚼tui——的畫麵,並且極為洗腦,一時間都顧不上想彆的了。
張無病這樣知道前因後果的還好,知道燕時洵是為了讓大家不要胡思亂想。但安南原這些從外麵回來的,卻一時有些懵逼。
但偏偏燕時洵的表情極為認真嚴肅,並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於是,出於對燕時洵的信任,眾人雖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但還是一臉恍惚加疑惑的開始想象羊駝。
鄴澧看向燕時洵的目光泛起笑意,心中明了他這樣做的用意。
即便是錯誤的答案,也會在人的腦海中留下印記,像是病毒一樣傳染正常的思維。
如果直接對人說“不要做什麼”,人反而會去做什麼——甚至不是因為逆反心理,而是大腦下意識接受了指令。
這樣,倒不如給一個正向的指令,告訴人們應該做什麼。
此時在鄴澧眼中,一本正經說出“羊駝”的燕時洵,可愛到過分。
“啊……羊駝。”直到走出房門時,好幾個人都恍恍惚惚,一臉懵逼。
連直播上刷過去的彈幕,都變成了清一色的“羊駝”、“羊駝吃草恍恍惚惚”。
不過,倒是真的顧不上去害怕井宅裡的慘叫了。
但是在踏進走廊時,眾人都瞬間被陰冷的風吹得一激靈,原本恍惚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厚重的實木房門掩蓋住了太多聲音,此時毫無間隔之後,眾人這才清晰的聽到那些被忽略掉的聲音。
“吱嘎……吱嘎……”
一樓的地板發出或輕或重的輕微聲音,像是有誰腳步不穩的從客廳走過。
從這樣笨拙的悶響聲來看,像是成年的男性。
但是問題是——除了池灩以外,所有人都在這裡,那又是誰在一樓?
眾人麵麵相覷,但很快趙真驚恐的看向燕時洵,無聲的做著口型:屍體。
不,在此之外,還有一個人。
已經死去的大師,他的屍體就放在客廳的地毯上。
燕時洵眉頭緊皺,他示意眾人等在原地,自己則無聲無息的走到樓梯的扶手拐角處,從縫隙中向下看去。
眾人看著燕時洵的動作,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隻覺得緊張到心跳加速,唯恐自己發出什麼聲音來,驚到樓下的人。
安南原更是不由自主的開始胡思亂想,腦海中浮現出自己以往看過的電影畫麵,尚未看清樓下到底是什麼東西,就已經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
但或許是因為樓梯縫隙的角度問題,燕時洵並沒有看到視野內有任何的人影,或是那具屍體。
他警惕而敏捷的邁下樓梯,一步步試探著前行。
隨著他的移動,視野逐漸變換,他終於看到了客廳裡本來擺放屍體的地方。
然而,地毯上空空蕩蕩,隻有鮮血和焦糊的碎渣壓在羊毛地毯上,屍體卻不翼而飛。
燕時洵的心沉了沉。
他並非沒有見過死屍複活,但是一旦結合現在井公館的異象,和那個反噬的小鬼,這一切就變得危險了起來。
況且燕時洵沒有忘記……大師的屍體,是突然出現在壁爐裡又燃燒起來的,而在那之前,也同樣是不見人影,隻聞其聲。
這讓燕時洵極為警惕,不知是否又是另外一具屍體的前兆。
一樓的腳步聲和地板聲依舊沒有停止,燕時洵沿著鎏金扶手慢慢向下,儘可能的將整個客廳都收入眼底。
然而,就在他轉過樓梯轉角時,卻猝不及防,猛然對上了一張血肉模糊焦黑的臉。
無機質的眼珠像是渾濁的玻璃球,無神的直直看向燕時洵,燒灼後的皮膚卷曲翹起,露出下麵淡紅色的僵肉。
但這張臉的邊緣卻已經碳化,還向下掉著黑色的碎渣,隻燒糊到一半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比完全的焦屍更加惡心,突破正常人可以接受的心理極限。
正是原本應該躺在地上的,已經死亡的大師。
即便是燕時洵,都在照麵的一瞬間心臟猛然跳快。
一直戰戰兢兢哆嗦著,害怕的伸長脖子看過來的安南原,更是一時心理防線崩潰,沒忍住直接短促的叫了一聲。
但隨即,安南原就“啪!”的一下,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驚恐而愧疚的看向燕時洵的背影,害怕因為自己而引來了那死屍的關注。
然而下一瞬間,就在燕時洵剛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張臉竟然憑空消失了!
就和剛剛猛然出現時,一樣突兀。
幾乎是同一時刻,客廳裡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燕時洵的手還下意識的摸向外套口袋,就忽然頓住了。他愣了愣,看著自己麵前空蕩蕩的空氣,一時間眉眼陰沉,帶著沉思。
直播前的觀眾們也懸著心,被嚇得夠嗆。
[臥槽!那張臉突然貼著鏡頭出現的時候,我差點嚇得直接把晚飯吐出來!太特麼驚悚了啊!!!]
[我也!我本來側躺著縮在被窩裡看,現在已經不敢回頭了嗚嗚,總覺得自己一回身也能對上一張臉啊!]
[艸了,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之前有個人說,比焦屍更恐怖的是燒到了一半的。我覺得我以後都無法直視烤全羊烤雞了………嘔!]
[臥槽臥槽臥槽!!!這他麼的燕時洵真是條漢子,他竟然能麵不改色和這種東西對視!就憑這一條,我佩服他!雖然我一個社畜大男的從不追星,但我現在宣布,燕時洵以後就是我大哥了!太nb了!]
[新人,請問這是國產恐怖片之光嗎?我們的恐怖片終於要崛起了嗎?激動!我看鬼片這麼多年,這還是近年來第一部嚇到我的國產恐怖片。]
[日啊,我想知道灩灩怎麼樣了,我隻聽到了她的聲音,沒看到她人啊?燕時洵你給我趕快去找她啊!她要是受傷了我唯你是問!!!]
[……?現在還能有真情實感的池灩粉,是我沒想到的。還讓燕哥去救她?多大臉呐?況且你以為你是皇上嗎?哈哈哈哈笑死。]
[嗚嗚嗚,從剛才聽到李導演說電影劇情,我就已經快要嚇昏過去了。要是池灩在這裡也按照原劇情發展,會不會已經死了啊?所以我們才看不到她。]
[不能,這是李導演給節目拍的小短片電影,你忘了嗎?聯動嘛,當然要加入雙方的元素。不過李導演說的,應該不是電影劇情,他怎麼可能劇透?又不是傻子,票房還要不要了。]
[不過這個應該就是劇本,我確定了。要不然李導演不會也有個身份啊,你們沒聽他自己說嗎,他是黃包車夫。看來小病崽是追星成功了哈哈哈,他自己的社交賬號裡,以前的動態都是鑒賞電影,尤其是李導演的電影。]
[啊啊啊啊啊啊!!!消失了,他媽的那張臉突然消失了!!!]
[比遇到鬼臉更可怕的是什麼?是他媽的出現後又消失了啊啊!!!這誰能知道它去哪了,還不如就在眼前盯著看呢!]
[我他麼哭了呀嗚嗚嗚,我為什麼要在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看這個?本來是想要打發無聊,現在可好了,真的不無聊了。就是人快嚇死了嗚嗚。]
燕時洵不知道在直播另一端,幾百萬觀眾已經直接被這一幕嚇瘋了。
他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隻在猛然照麵的那一瞬間而加速的心跳,也慢慢平穩了下來,重新恢複成穩健有力的跳動。
燕時洵緩步上前,站在樓梯的拐角平台上,站在挑高大廳最矚目的地方,將整個一樓儘收眼底。
他也因此而看到了一樓的異樣。
雖然屍體消失不見,但是走廊的木質地板上,連同著客廳裡的羊毛地毯,卻到處都染上了斑斑血跡,像是有誰渾身帶著血從走廊走過。
這是剛剛燕時洵上樓之前,所沒有出現的痕跡。
不知道是在他們在樓上衣帽間時,一樓發生了什麼,還是……就發生在他們身處客廳的時候,而他們那時卻看不到。
想到那張突然消失的臉,燕時洵皺了皺眉,察覺到了井公館內的不對勁。
除他們之外,還有其他看不到的存在,就在這裡。
也許……那些存在就在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裡,睜著空洞黝黑的眼睛,死寂而無聲的注視著他們。
大量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一樓某間半開著房門的房間前,仿佛是在指示著,明晃晃的告訴燕時洵——你要的答案,在這裡。
但直播前的觀眾們,卻明顯不這樣想。
他們看著直播畫麵裡擁擠的場麵,差點直接嚇厥過去。
[我就說那個鬼跑哪去了,竟然真的沒有走,就一直站在那看著燕哥啊!]
[臥槽,這小孩到底什麼情況啊,怎麼一直站在那看著燕哥在笑?笑得我毛骨悚然的都快要嚇哭了,從來沒覺得小孩子這麼恐怖。]
[不對啊,燕哥,燕哥好像看不到他們!你們注意燕哥的眼神變化,他看向那小孩的時候,視線是直的,就像是在他眼裡根本沒有拿孩子,隻有空氣一樣。]
[孩子傻了,這個人不是死了嗎?還是燕哥和趙真把他從火裡拽出來的,死得不能再死了吧,為什麼他能走動啊,而且燕哥還看不到他。]
[好像不止他一個吧……從剛才起鏡頭就一直在晃,好幾次都帶過了本來在鏡頭外的地方,我怎麼看著,好像有好幾個人形物體在天花板上趴著呢?]
[……可以不用這麼委婉,什麼人形物體,那就是鬼。事實就是,他們根本沒有發現,頭頂上有好多鬼在看著他們啊啊啊啊!!!]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我,默默抬頭往頭頂上看。這也太可怕了嗚嗚,就算我從看這個節目開始,就時不時的往身後看,但那也隻是身後啊,頭頂誰會一直記得關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鬼在看你,嗚嗚嗚。]
[為什麼啊!我相信燕哥,畢竟他曾經是劈碎過大型電動手辦的人(狗頭.JPG)。但是如果他連看都看不到,那要怎麼對付啊?]
[完了完了,你們說得我好慌。]
[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意識到,原來分屏鏡頭真是個好東西!嗚嗚嗚自從隻有這一個鏡頭,而且還不能選擇能看哪段之後,我就一直好擔心彆的地方。白霜他們不會有事吧?萬一是調虎離山之計呢?]
[窒息……所以,不會是池灩故意把所有人都引走,然後想要趁沒人的時候,回去殺白霜吧?剛才導演不是說,池灩扮演的那個角色,就殺了白霜扮演的人嗎?萬一她發現一擊不成,決定再補一刀呢?]
[媽呀,看來你們對池灩是真的沒有好感了,針對她連什麼都想出來了。]
[她到現在沒有一句真話,讓我們怎麼相信她?不過講道理,這次應該不是,你們看地上,有血……]
燕時洵皺了皺眉,在寂靜到呼吸聲清晰可聞的井公館內,他就像是獨自站立在群鬼之中,而那個始終不願意露麵的小鬼,卻不知道隱藏在哪裡,就注視著這一切。
他明知道這很可能是個陷阱,卻還是主動走下樓梯,走向那房間。
憑借著良好的記憶力,燕時洵認出來,最開始發出響聲的,就是這間房。在那之後,才發生了大師的一係列詭異事件。
“燕,燕哥。”後麵安南原吞了口唾沫,顫巍巍的問:“要不,就彆下去了吧?”
“總覺得下麵好像有鬼啊。”安南原努力壓抑著自己被嚇出來的哭腔,很擔心燕時洵的安危。
他的腦海中,又無法抑製的浮現出那些電影畫麵。
門後藏著伺機而動的鬼魂,房間裡等待人來發現的死屍,被藏進衣櫃的屍體還在滴滴答答淌著血……
燕時洵側眸看了安南原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在你看不到鬼的情況下,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就是真的在等死。”
話音落下,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趙真,立刻堅定了表情,從原地動身,緊隨著燕時洵而來。
“燕哥,我和你一起。”
而看到燕時洵好像並不拒絕他們的態度,張無病立刻衝了過來,甚至比鄴澧還快了一步。
開玩笑,這可是他的大腿!見過誰會扔下大腿的嗎?
鄴澧:“………”
他默默的注視著張無病快得和兔子有一拚的背影,再一次深刻覺得,那小鬼的可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