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人生近三十年,第一次真實意義體會什麼叫躺著過年。
也體會到食髓知味之後,和愛人耳鬢廝磨消遣時間的樂趣。
這幾天,他和陸允幾乎一直就是這種狀態,除了必要的睡眠和進食。
其他時間每刻都黏在一起,一點間隙都沒。
年初三的時候,林霽是一早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剛好看見陸允暴躁的掐了電話。
“誰打來的啊……”林霽的聲音沙啞的很,明顯是過度用嗓造成的。
“和我一個姓的老男人。”陸允不耐煩的回答,回答完,意識到自己是在和林霽說話,變臉比翻書還快,儘可能壓著個人情緒的敘述道,“血緣意義上的…父親。問我要不要去墓園祭奠我母親。”
“沒事…你怎麼稱呼他我都能聽懂。”林霽大概知道陸允家裡一團漿糊的情況,“不過你母親不是……離家出走嗎?怎麼去墓園祭奠…”還專門挑初三這個日子。
陸允:“失蹤太久,法律意義按死亡處理,結果那個老東西直接給她立了個墓碑。”
林霽:……
他雖然知道陸允家裡的事兒比狗血電視劇還精彩,但沒想到能攤上這麼個父親。
相比之下,林霽突然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出生在一個…父母都愛他的家庭。
“不過我媽離開之前好像帶走了不少財產,具體帶走了多少…我那個時候太小也不清楚,不過看那個老男人憤怒的程度而言,估計帶走了不少。所以我一直覺得……她可能隻是離開了,並沒有死亡。”陸允說完,舒了口氣。
往日的事情曆曆在目,家裡很多更匪夷所思的往事他並沒有和林霽說,也不打算給林霽添堵。
“行了,彆管他們了,繼續睡吧。”
說完,林霽感覺到陸允用唇輕輕的在他額前碰了碰。
其實被這麼一擾,林霽一時間也不是很困。
他躺在枕頭裡,看著陸允憂心忡忡的坐著,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林霽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母親她…為什麼會離開?之前去過你的房間…裡麵有你和母親的油畫,她應該很愛你,怎麼拋下你……”林霽問到最後,看見陸允一直沒吱聲,識趣的閉了嘴。
思考了一會兒,林霽還是往陸允身邊拱了拱,試圖用擁抱安慰對方。
……陸允經曆的遭遇,比他想象的更為糟糕。
林霽每次對陸允多一點認知,心裡就會多記上一筆,儘可能多給予陸允一點關懷。
“抱歉,我多問了…隻是想多了解一點你,畢竟除了中秋那次,你幾乎沒再和我說過你家的具體情況,我以為你和他們斷了聯係,沒想到他們還是不斷對你進行騷擾……”
“生意上和他們還是稍微有點來往,表麵上相互照應。”陸允沉默了半晌,悶悶的回答道,“我媽的事兒怎麼說…她是很愛我。但是對那個男人的恐懼大概超過了對我的愛,我小時候見過那個男人的麵當著我媽的麵領彆的女人回家,後來我媽哭鬨,被打,兩個人不斷爭吵。”陸允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再後來那個男人帶人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媽漸漸也不再哭鬨爭吵了,隻是在某一天離家出走……”
林霽安安靜靜聽著,沒吱聲。
“雖然離家出走,但也不過是去了祖父祖母留下的祖宅裡躲著,最後還是被我爸揪了回來。他們之間的肢體衝突越來越多…或者說隻是我媽被單方麵毆打吧。警察來過幾次,都是無果而終。最後…我媽又一次離開了,這一離開就是二十多年,沒人找到過她。”陸允平淡的回憶著腦海裡的往事,“她離開的前一晚,還給我讀睡前故事,還囑咐我明天要早點上學不要遲到……”陸允說到這兒又停頓了,“還沒徹底獨立的時候,我怕打聽到我媽的下落,又怕再也打聽不到她的下落……結果現在也沒打聽到她到底去哪兒了,是生是死。”
林霽聽到這兒也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這種事情,哪怕心智成熟再去回首,最多也隻是“算了”,永遠都不可能釋然。
“咱媽……會好好的。你不是說她走前帶走了很多財產嗎,應該隻是換個環境繼續生活…說不定一直觀察著你的動向。”
“但願吧。”陸允說著閉上眼睛。
林霽實在找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也猜不到陸允在想什麼。
最終還是隻能笨拙的說道,“以後…我會儘量對你好的。”
“我知道。”陸允稍微躺下了一點。
往年…初三的時候那個男人也不會喊他去燒紙,最多是自己去上柱香,在親戚麵前作作秀,顯示一下自己和“前妻”的感情有多麼深厚。
今年突然喊他,陸允總覺得其中有什麼問題。
是發現他母親的蹤跡了嗎?
這種預感很強烈,前所未有的強烈。如果真的是,陸允其實非常期待能和母親再見一麵。
小的時候他隻能當一個旁觀者,看著母親挨打,隻能無助的哭泣,沒能力保護任何人,但現在不一樣……如果母親能回來,陸允說不清會是什麼感情,但一定會是一種強烈又複雜的情緒,畢竟那是唯一對他好過的血親。
林霽原本就是被半路吵醒的。
在陸允懷裡窩了一會兒,困勁兒又一次湧上頭,就這麼習慣性的倚著陸允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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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允複工的早,林霽還在家的那幾天,除了和平時假期一樣研究那些古籍,還會給陸允做做晚飯。
雖然陸允委婉的表達了幾次林霽做的食物……不太好吃。
但林霽並沒有意識到,依舊樂此不疲的給陸允做著吃食。
現在林霽也要返校開始工作,晚上也沒時間搗鼓廚房,陸允才算鬆了口氣。
返校的當天,林霽走到新搬的辦公室準備收拾收拾這個簡陋的地方。
沒想到走到辦公室,發現自己的桌子已經空了。
還沒反應過來,隻見清潔工阿姨拎著拖把走了過來,“你們的辦公室搬回原來的位置了,彆擋路讓我進去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