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做著一場很長很長沒有儘頭的噩夢一樣,夢中的自己一直在不斷不斷地奔跑著,好似後麵有著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
一期一振覺得很疲憊,有時候累的想要一個沒有任何意識的長眠都做不到,因為當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就有著一股可怕粘稠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著——
不行,你可不能死……
要永遠地為我戰鬥下去。
本就被分解開來的軀體被一股強勢的力量重新揉捏在了一塊兒,那個可怕的咒靈不會像是對待拚圖般那麼細心將他一塊一塊言縫絲合地拚接回去,而是像是對待黏土般將他破碎的身子重新柔和在一塊,被如此粗魯對待著的一期一振隻覺得渾身泛疼。
原本還能掙紮地想過要自我了斷,但到後麵因為重塑身體的劇痛非常人能忍,知曉自己永遠沒法死亡的一期一振隻能麻木的選擇以這樣醜陋肮臟的模樣在汙穢黑暗的池水中感受著沒有儘頭的時間的折磨。
腦中弟弟們陽光的笑臉逐漸被一張張陌生醜陋哭泣流淚的臉給代替。
……一期尼,我們好痛。
為什麼那麼晚才來找我們?
我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
不要!不要再傷害我的家人們了!
心中的高牆在崩塌,肮臟的血汙蒙蔽清明的雙眼,以至於被黑暗全部吞沒。
麻木不仁的一期一振已經沒有任何想要去抵抗的想法了。
除了疼痛,一期一振再也感受不到彆的了,他由衷地希望有人能幫他結束掉這一切。
到底多久了不知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一期一振對時間不再敏感,然而感覺過了像是好幾個世紀那般的久遠,才有著一簇火光衝破了黑暗的牢籠。
身體所感知的疼痛漸漸減緩了很多,而在最後,所有痛苦的折磨全部都停下了。
終於要結束了嗎……
原以為能安詳地離開了,可到後麵,一期一振的意識又回來了,沒來得及細想,一期一振隻感到絕望,又要來了嗎?又要進行著可怕的輪回了嗎?
然而這次不一樣,這次注入進來的力量……很溫暖。
不似冰冷粘膩的肮臟池水,是如被陽光青睞的金色海洋一樣,一期一振的身子在其中遨遊著,身體意識能被他自由的支配,渾身暖洋洋的,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
這股令他感到無比舒服的靈力突然停住了,一期一振下意識地想要汲取更多。
然後,麵前的場景瞬間變幻,一期一振令他熟悉的本丸的走廊上。
麵對著他的是一個處在震驚情緒中,戴著蝴蝶發飾的黑發女孩。
“是你……拯救了我嗎?”
一期一振下意識地問道,然後他才意識到不對,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又變回付喪神。
這是……拯救嗎?
為什麼還要喚醒他呢,讓他就這樣死去才是真正的救贖吧。
麵前的青年有著一頭柔軟的如大海般溫柔的藍青色直發,柔和地貼在耳邊,他身穿彰顯出貴族般獨特氣質的黑色軍裝。但此時臉上那頹靡不開的神色令他整個人身上的靈氣大打折扣。
此時他正陷入著一種天人交戰般痛苦的情緒當中,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幻肢隱隱作痛,臉色蒼白地冒出了冷汗。
“你還好嗎?”
萊伊此刻無心去欣賞對方的顏值了,從空間裡拿出了條乾淨的手帕雙手捧上,“要擦擦嗎?”
女孩的年齡很小,小手捧著手帕遞到他麵前的乖巧的模樣讓一期一振聯想到了他的弟弟們,一期一振原本陰鬱的眸子瞬間柔軟了許多。
就算遭受了很多傷害,但一期一振本質上是個會去主動照顧小孩的溫柔大家長的角色,麵對孩子們的好意,他向來是耐心感動地全盤接受。
“謝謝。”
一期一振接過手帕,手帕上還繡著他很熟悉的一種花的印記,“是紫藤花啊。”
笑了呢……萊伊被對方那一閃即過的微笑晃了晃神。
“為什麼要救我?”
回歸了正題,一期一振的眼睛充滿著迷茫,“就這麼讓我死掉不好嗎?我已經不想……再戰鬥下去了。”
萊伊歪了歪頭,仰視著他,“因為受你夥伴之托我才來做這些事的,他很想你們,至少在見完他之後,再去想以後的事情吧。”
“夥伴?”
一期一振愣了愣。
“啊,他來了。”
萊伊用手指指了指一期一振的身後。
啪嗒一聲——
鶴丸國永手中的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他震驚地看著麵前的藍色青年,“一、一期?!!”
一期一振也回過頭凝視著他,同意也震驚了,“鶴丸!”
“真、真的是你!!!”
鶴丸國永快速地跑上前來,雙手捧著一期一振的臉,是他記憶中熟悉的那張臉,他用力地扯了扯一期一振的臉皮,“痛嗎?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你就不能扯你自己的臉嗎?”
麵前的鶴丸國永也是一期一振熟悉的感覺,但冥冥之中他又覺得對方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了,一期一振看向他身後的小女孩,“是這個孩子……把我喚醒的。”
“不不,我隻想過要把你的本體修複好再由彆的審神者來……”
萊伊擺了擺手,有點無奈道“你是自己突然就跑了出來了啊。”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鶴丸國永仍未從他的夥伴突然詐屍這一震驚的事實緩過神來,他急於求助地望向萊伊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對此,萊伊隻能耐心地給鶴丸國永解釋了一下剛剛用禦靈術將斷裂的刀劍修複好這一事,“……因為之前從未試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我也不能對你做出這麼大的承諾。”
在沒有事先告知對方的情況下,就擅自做主了,這事萊伊得向鶴丸國永道歉。
“對不起……”
萊伊對他道歉道“不是有意瞞你的,所以,求求你彆哭了。”
“我沒有怪你。”
關於刀劍付喪神還有救這一驚喜的事實已經足夠讓鶴丸國永兩眼淚汪汪的了,“不,應該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不管怎麼樣……”
鶴丸國永激動地將萊伊抱入懷中,“謝謝,謝謝你!”
這身衣服也是報廢了……
感受肩膀處如被大雨浸濕般的感覺,萊伊伸出小手,拍了拍鶴丸國永的後背,讓他哭的更順暢一點,“好了,好了,寶寶,不哭不哭。”
一個小孩像個老媽媽樣安慰著個嚎啕大哭的大人——這一畫麵讓一期一振陷入詭異的沉默當中,連帶著他望向鶴丸國永的眼神都充滿著複雜的神色。
鶴丸,你在對一個孩子乾什麼啊?!
能看出來一期一振目前的心境還未從之前被詛咒的餘裕中恢複過來,萊伊偷瞄著心神不寧的一期一振,小聲地在鶴丸國永的耳邊對他說道——
“你要不要先和一期一振單獨說會兒話,我感覺目前也就你的話他能聽進去。”
鶴丸國永明白地點了點頭,一臉鄭重,“交給我吧!”
“啊,不能吃了。”
鶴丸國永看著掉在地麵上的飯團,哀嚎地抱著腦袋。
萊伊看到了飯團裡還有夾生的米粒,一臉無語,“……你真的會做飯嗎?”
“我對做飯比較苦手,畢竟之前都有小光在的,完全不需要我來。”
……何止是苦手啊。
想起了鶴丸國永以前一時興起,跑出廚房裡弄出的一大鍋黑暗料理。
一期一振的額間落下了一滴冷汗。
當時那些食物都給浪費掉了,從此,廚房被掌勺人燭台切光忠下了禁止鶴丸國永和狗入內的明令。
“對了,我想起來一期你好像也會做飯。”
鶴丸國永腦袋上掛上了一個電燈泡,他滿眼希冀地望向一期一振,“我們一起再去廚房給我們的大恩人做些好吃的吧,好嗎?一期。”
一期一振很想說自己來就好了,讓鶴丸國永幫忙打下手,隻會把做飯的時間無限延長。
但後來一期一振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鶴丸國永可能是有些話想要單獨和他講,一期一振也就應了下來。
目送鶴丸國永和一期一振一起離開之後,萊伊這才鬆了口氣,而這時,繼國緣一突然又推開了門,他的臉色平靜如水,一點都不像是連續兩天都呆在室內一直工作的男人。
萊伊愣了愣,“緣一,你都弄好了?”
在萊伊對繼國緣一的理解裡,他是隻要答應了的事一定會努力地去做完的人,萊伊絲毫不懷疑在這兩天裡,他估計就沒有出過這扇門了。
繼國緣一點了點頭,“都拚好了。”
……好、好強!這人的肝真的沒事嗎?!
“剛剛我從裡麵拿了其中一盒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