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鄉理子捂臉痛哭著,她究竟乾了些什麼。
“對不起,叔叔。”
一直沉默著的小孩發話了,他勇敢的上前揪著烏丸蓮耶外套的衣角,抬頭與他絕望的眼神對上,“請不要傷害我的爸爸媽媽。”
本鄉悠介和本鄉理子震驚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因為姐姐的死而難過的話,那麼——”
翔太說出了十分驚人的話出來,“就請懲罰我吧。”
“不,不要!!”
“哦,真的嗎?”
烏丸蓮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在這個屋子裡,隻有你是無罪的,翔太,你確定要一人來償還你父母犯下的罪孽嗎?”
“……嗯。”
小孩麵上猶猶豫豫,話上卻很堅定,“他們犯了錯,但我還是最喜歡我的爸爸媽媽了。”
“真乖呢。”
烏丸蓮耶蹲下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不厭其煩地再跟他確認道:“想好了嗎?”
“嗯。”
翔太努力地掛起微笑,但笑的比哭還難看。
“命運真是殘忍啊。”
烏丸蓮耶心疼地一手捂住孩子的雙眼,一手則拿起了下人遞上來的槍,他憂傷道:“叔叔尊重你的選擇,很快就好,一下子就解脫了。”
“不……”
本鄉夫婦阻止的話還未說出口,男人就狠絕地對小孩的心臟開了一槍,小孩子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再也沒法去像平時那樣對他最愛的父母撒嬌了。
“不要!!!”
這一幕讓兩個大人絕望了
烏丸蓮耶胸前的衣襟被血染紅了,那抹顏色如同他那冰冷的眸子一樣刺眼,“恭喜你們,你們懂事的孩子將生機留給了你們,滾吧。”
往後的餘生,就像他一樣永遠地活在悔恨的痛苦之中吧。
——
“……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嗎?”
本該回老家養老的,但出了那樣的事,黑澤管家兜兜轉轉最終還是選擇回到了烏丸蓮耶的身邊。
他看著麵前這個由他看著長大的樣子,看看他現在蒼白消瘦的模樣,黑澤隻覺得萬分心酸。
“複仇的路,你走的開心嗎?蓮耶。”
黑澤不像之前那樣用“少爺”來稱呼他,而是少有地像是在關心自己孩子的近況一樣喊著他的名字。
“糟透了。”
在這位老人麵前,烏丸蓮耶才能褪去虛假的麵具,他真心地回答道:“從仇人的弱點下手,為了讓他們生不如死,從而將槍對準無辜的人——這樣的心情,糟糕透了。”
早先在前,成為了家主的烏丸蓮耶的手就已經不乾淨了,但他殺得那些都是曾經深深傷害過他的人,負擔,也沒多大,但殺死翔太後,就像是把那個天真但仍有良心的自己也一並抹殺了一樣。
“蓮耶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一直知道的。”
黑澤用著包容的目光看向他,“既然覺得痛苦,為何還要做呢?”
“世界有光就足夠美好了,黑澤,為什麼這個世界還要有黑暗呢?”烏丸蓮耶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拋出了彆的問題想要從其中尋求答案。
“因為隻有黑暗的存在,光芒才會顯得耀眼。”黑澤回答道。
“但是黑暗也會將光給吞沒,有些時候,能打敗黑暗的隻有黑暗。”
烏丸蓮耶說道:“黑澤,烏丸家主看似光鮮亮麗,但實則不過就是個沒什麼權利的商人罷了,在那些掌管了力量的人眼裡,我不過就是一介螻蟻。”
“要想將他們拖拽地獄,我務必地先去進化成比他們更可怕的人。”
“一報還一報,死亡並非能贖罪,甚至可能是解脫,為了讓那些人嘗嘗我所承受的痛苦,就算是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惡魔也在所不辭。”
烏丸蓮耶疲憊的聲線中透露出誓不罷休的決然,“我已經回不去了,黑澤,你要阻止我嗎?”
黑澤搖了搖頭,“人,一旦做了選擇,就要有承受住代價的覺悟。蓮耶,我不會阻止你,你會這樣或許是逼迫不得了已的。”
“現在的這個社會實在是太黑暗了,而你又成為了烏丸家的當家主,這注定是一條充滿荊棘的血路,我不會怪罪於你。”
“我啊——”
這位老管家麵對自己深愛的孩子勾起了一抹慈祥的微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上。”
是光是暗,對黑澤來說根本就無所謂,他隻是,不希望麵前的這個孩子繼續孤獨了。
烏丸蓮耶愣了愣,嘴角慢慢地揚起,“謝謝你,黑澤。”
——
今日有位新客拜訪神宮,鑒於那男人背後的身份,產屋敷天音主動過來招待他。
端著茶碗過來時,那名男子望著後院綻放地旺盛的紫藤花出神,聯想到發生在這名男子身上的悲劇,產屋敷天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烏丸蓮耶將視線收回,陰氣沉沉的他和這座散發著神性光輝的寺廟顯得格格不入,見到產屋敷天音來了,他主動開口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此行前來的目的吧?”
產屋敷天音,“不知烏丸先生所為何事?”
“關於日向伊織這人的。”
烏丸蓮耶,“想要她死的勢力數不勝數,但是我發現之前,她能在吃人的東京混的如魚得水,其實一直有著一個暗藏的勢力在偷偷保護著她。”
“排除了那些想要在她身上扯下一塊肉的家族,剩下的也沒幾個了,答案呼之欲出。”
烏丸蓮耶說道:“我來並不是想知道你們和日向伊織是何種關係,我隻是想知道,她——有向你們求助過嗎?”
“很抱歉,我無法解答。”
產屋敷天音搖了搖頭,她說道:“已逝之人,就讓她安息吧,再過多追求本不該探究的答案,或許隻會傷害到自己。”
“……看來是目前的我沒法深入的領域呢。”
烏丸蓮耶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沒再糾纏下去,而是轉而問道:“巫女大人,人死後會去往何方呢?地獄?還是天堂?或者這些都不存在?”
“這就要取決於先生您相信的是什麼了。”
產屋敷天音用著溫柔的聲線進行回應,“曾經有人和我說過一個很有意思的答案,她跟我說,一個人隻要能被活著的人記住,那麼死亡就並非是那個人的終點。
做儘善事的人會去到天上再重新轉世投個好胎,生前罪孽深重之人需前往地獄贖罪,還清罪孽之後,亦能重新做人。
——這是一個民間說法,並非準確,先生就當作是一個故事來聽吧。”
“我相信。”
烏丸蓮耶有種奇怪的悸動,令他根本無法對這樣過於虛幻的東西產生懷疑之情。
“這個故事就好像是某個熟悉的人能講出來的話一樣……謝謝你為我講這些,巫女大人。”
“隻不過——”
烏丸蓮耶失笑道:“真是這樣的話,我永遠也沒法見到她了吧。”
他所犯下的罪孽,死後大概會前往地獄被判以無期徒刑的。
“請節哀。”
產屋敷天音說道:“人死無法複活,不如就為其祈禱吧,希望她的來生有著更加幸福的生活。”
“期待來生嗎……”
烏丸蓮耶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不知我能否等到那時候呢。”
……
“今天多謝招待了,巫女大人。”
在產屋敷天音的陪伴下,烏丸蓮耶度過了一個平靜而溫馨的午後,他行走在飄落著紫藤花的石子小道上,突然聽到一陣悠長的笛聲,“那是?”
“是一個貴客。”
產屋敷天音回答道:“因為我家孩子們的撒嬌,所以在吹笛子給他們聽。”
“這樣啊……”
烏丸蓮耶稱讚了一句,“很好聽的笛聲,感覺心靈都被洗滌了。”
“那孩子剛學不久,聽到您這誇獎,肯定會很開心的。”
產屋敷天音笑道。
“這吹得好像是一首童謠。”
烏丸蓮耶對此有印象,是因為他在孤兒院裡聽過有孩子哼唱這樣的曲子。
“我記得好像是叫——”
產屋敷天音思索了一下,一時之間有點想不起來這首童謠的名字叫什麼了。
“七個孩子。”
烏丸蓮耶幫她回答:“是近年一位音樂家創造的兒歌。”
產屋敷天音,“這首歌我家孩子在學校也有學過,似乎還挺風靡的。”
【七個孩子……】
晴子在哼唱完這首歌之後,就對烏丸蓮耶說過,【當時我有教伊織姐姐唱過這首歌哦,她唱的很動聽,可惜啊,我再也聽不到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聽一聽。
但冥冥之中,他又有種這樣的夙願好像已經實現的感覺。
烏丸蓮耶望著笛聲傳來的方向好一會兒,好似明白了什麼,但他此刻沒有能力去探究,最終他往著反方向離去。
吹了一陣小曲的萊伊放下笛子,她似有所感地望著天空。
坐在屋頂上的繼國緣一發現了烏丸蓮耶的影子,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對於生命之中本該就有的離彆,不同的人秉持著不同的見解。
有的人縱然思念已故之人,但居於高位的責任不容她的停滯,家族的榮光依舊需要由她來創造,她得帶著傷痛繼續前行。
有的人一生如同孤雲一般,他會因為一些人而停留片刻,但沒有任何人能牽製住他的步伐,不管周圍的人變了多少,他始終照著自己的方式生活。
有的人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因為年紀太小,能記住的東西不多,心中所憧憬的人哪怕無法再見,也會隨著時間將傷痛抹平,但成為她往後餘生的信仰會一直存在。等長大了回過頭就能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被那樣溫暖的人給影響了。
而有的人偏執地停留在了原地,前方的路已經被他堵死,後方則是萬丈深淵,留給他的喘息之地並不多,他是否能從過去走出來?不知道,但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給他帶來了溫暖又殘忍地將其剝奪的那個人。
有的人就像是一陣風,從不會因為一處的風景就不再飄蕩。死亡不會是她的終點,離彆對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她將帶著思念繼續旅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大正時代的故事對於萊伊而已就是一段插曲,這不是屬於她的世界,可以的話,她不想在這裡留下過多的蹤跡,但有些時候事情的走向並非人為能控製的。
蝴蝶扇動翅膀將帶來風暴,早在不知覺的情況下,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人已經深深地被她影響到了,甚至他們今後可能還會因此改變世界。
萊伊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過於殘忍自私了,但誰讓她是人類呢,明明沒有翅膀,卻還是貪婪地向往更廣闊的天空,她的步伐不會因此停下。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三個月後,萊伊在本丸和大家做著正式的告彆,身為式神的繼國緣一和童磨會一直陪伴著她去往不同的世界。
但需要守護曆史的刀劍付喪神沒有特批的話是不能私自離開本丸的,他們將就此告彆。
“我們還能再見嗎?”
短刀們依依不舍地粘在萊伊的身上,生怕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會的。”
這點萊伊能肯定,“雖然再次見麵可能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了,但我會想你們的。”
“我們也會想你的。”
心有不舍與擔憂,但產屋敷耀哉麵上仍舊是一副溫柔的微笑,“一路順風,萊伊。”
“嗯。”
萊伊笑著和他們揮手告彆,並在心裡呼喚係統。
我準備好了,露比。
【好的!新的時空之門已經開啟!】
又是露比那元氣滿滿的聲音,【定位坐標——】
【偉大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