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一邁,踏入橫濱境內的五條悟感受到了一種撲麵而來的荒謬感,【六眼】此時接收到的信息是對五條悟上次來到這時的橫濱一個顛覆性的改造。
……明明才不到十天的時間,就好像在橫濱的地段上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
在橫濱人民眼裡,昨天的橫濱和今天的橫濱其實沒什麼本質的區彆,但【六眼】給予的信息更新對五條悟帶來的是顛覆性的衝擊。
無法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咒力。
五條悟的兩個瞳孔放大,見多了的高樓大廈此時在他的眼中變得十分的陌生……太乾淨了。
來來往往的人,臉上的神情,十分地真切,沒有被詛咒的黑氣所模糊,高樓玻璃上的反光十分的刺眼,那裡沒有醜陋的咒靈盤旋,耳邊響徹著各種車輛的喇叭聲,沒有了那種從深淵爬出的怪物發出的如指甲刮著玻璃那般的淒厲的哀鳴聲。
五條悟第一次經曆了這般視覺聽覺多重感官的洗禮,習慣與詛咒氣息為伍的他被毫無詛咒濃度的橫濱景象給震撼到了。
……好美。
點亮橫濱生機的綠色草叢,爭奇鬥豔、百花齊放的各種鮮花,為路過的人群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雖然很淡,但在【六眼】的統籌下,能明顯地看到這些尋常的植株散發出如陽光般溫暖的能量,正以分子的形式擴散到空中,這些能量穿透了五條悟的身軀,帶給了他一種奇妙的心靈上的洗滌。
……心情,奇怪地變好了。
明明來這裡之前,他身上的負麵情緒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壓抑不住爆發出來。
可是進入橫濱之後……
“咳咳!”
五條悟捂著唇,然後震驚地看著手掌攤開時那鮮豔的一抹紅。
伴隨心情變好之後的現象就是身體帶來的沉重乏力之感,他竟然也有身體虛弱的時候……
不,就是這些看似普通的植株散發出來的能量和他身上的咒力產生了對衝,他的咒力雖然強於這些力量,卻不能消滅它們,反而是五條悟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咒力出現了微妙的減少現象……
是這些能量在吞噬他的咒力?
不,五條悟瞬間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是咒力被淨化了。
……能和咒力對抗的,原來也不止是咒力而已。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曾經五條悟也暢想過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和詛咒不同源的力量能夠消滅詛咒的,如今真碰到了這樣的現象,三觀崩塌倒不至於,就是第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這能量對他的實質傷害並不大,隻是因為這如分子般渺小的靈體直接穿透了無下限的防禦直達他的內心深處,讓五條悟產生了少許的慌亂。
他的咒力是無限的,就算每時每刻都有一點點咒力會被淨化點,但充其量也隻是刮痧的作用,隻是,五條悟不太確定,如果他在這裡開大的話,這些分散在空氣中的靈體分子會不會瞬間聚集對他發動攻勢。
這是個五條悟從未接觸的陌生領域,經過一段時間的大量新的信息的整合,他現在大概明白了幾點——
其一,這些不明能量分子不會傷害人類,相反它們能起到對普通人泄出的詛咒的淨化作用,某種程度,可以類比成是幫助人類的小精靈衛士,專門清掃人類產出的各種不衛生的‘詛咒’。
其二,小精靈衛士能夠有效捕捉到已成型的咒靈並將其淨化。
五條悟剛剛用自己的力量瞬移到其他城市抓了一隻咒靈,把它丟到了橫濱境內,咒靈還未著地呢,在半空中,它就已經漸漸化成了光點消散了。
其三,小精靈衛士隻存在在橫濱地界,因為已經和空氣完美融合在一塊兒了,這裡的環境是無法適應咒靈生活的地方,可以說,現在的橫濱存在著一個永久運作著的【生得領域】,領域的力量專門針對咒靈,不會危害到人類,踏入領域內的詛咒將無所遁形。
……毫無疑問,目前的橫濱存在著一個能統籌這些小精靈衛士的‘東西’,那是比天元更高境界的生物,祂,是為了保護橫濱不受詛咒所汙染而存在的。
有著這樣一幅救濟蒼生的聖母心態的……五條悟隻能聯想到一個人了。
五條悟能從這些小精靈衛士們身上感受到,曾經從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溫暖明亮,能照耀他人內心黑暗的力量。
聯想到了天元已經不能稱為人的狀態……不安的感覺在五條悟心中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她究竟做了什麼?!是不是付出了什麼難以承受的代價!
五條悟握著拳頭的手暴起重重的青筋,在感受到身體乏力的那一刻,他立馬將自己剛剛一瞬間失控往外泄出的咒力全都收了回來……
現在的橫濱,對咒術師這個職業群體來說可謂有些不友好了,小精靈衛士雖然不會傷害咒術師本身,卻很可能剝奪它們賴以為生的資本,咒術師要想在橫濱活動,就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不能對這座城市釋放出一絲一毫的惡意。
五條悟也是因為有bug,才不至於被影響的那麼嚴重,但換成其他的咒術師跟過來,那可就不一定了……幸好沒讓傑跟過來,他體內飼養著的那些咒靈不知道會不會被這些小精靈衛士們給偵測到。
五條悟深呼吸了一口氣,儘量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有這種束手束腳的情況……看著熙熙攘攘與他擦肩而過的人群,五條悟突然也有了一種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當中的一個……
這種不自在感隻閃過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就算是這樣,他也是最強的。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抓到統籌這些小精靈衛士的‘精靈女王’……其實很好找,隻要順著分子能量越來越密集的方向去就行了。
在五條悟的眼中,光點如天上的銀河般,慢慢地從各個方向彙集到了一處,就像是彙集了各種河流分支的尼羅河的儘頭一般,那個地方,散發出了神聖耀眼的光芒。
……橫濱到底有哪裡好的,值得她為此做到這樣?
抱著這樣的疑問,和莫名忐忑的心理,五條悟向光的儘頭走去。
——
真正見到時,複雜的心情無以言表,五條悟呆滯在了原地。
透過眼前這棵散發著神性的枝垂櫻樹,【六眼】幫助五條悟摸到了其裡最本質的現象。
被無數光線纏繞著的,‘精靈女王’的真身顯現出的是一個十分眼熟的少女輪廓,她就沉醉在這棵樹的靈魂深處之中,源源不斷的力量通過身上的光線疏通到了各個地方。
就好像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小精靈衛士’能淨化咒靈的力量都是從網的中央,藏在樹的內心深處,那個光芒萬丈的少女身上汲取的。
少女睡的很安詳,就像是回歸了最原始的母親的懷抱當中,她在所有人無法觸及到的地方合上了雙眼,她很美,如天使一般,即使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她也是笑著的——隻是可能,沒法再睜開那雙如星辰般的眼睛,沒法再發出聲音,無法像人類一樣自如地行動,她將永遠被禁錮在這片無人之地,去與整座城市的詛咒一直戰鬥下去。
能淨化一切邪祟的詛咒,將溫暖治愈的祈福賜予給在橫濱裡生活著的每一個人,那些收到恩惠的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一個少女為了他們,為了整座橫濱,奉獻了自己的所有。
……荒誕、太荒誕了。
五條悟諷刺地笑了出聲,在承載著神物的殿這樣莊嚴神聖的場合裡,像一個瘋子般哈哈大笑了出來。
比五條悟更早來到這裡的兩人一同用著毫無感情的眼神瞥向這個發瘋的少年。
“咒術師?”
太宰治看向五條悟,這大概是兩人之間第一次正麵交鋒,“來這做什麼?”
“五條悟!”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看向來人,“這裡不是你能撒潑的地方,給我滾!”
“你以為我樂意來這嗎?”
五條悟停止大笑,“你為什麼不阻止她?中原中也。”
“就這麼任由的——讓她一個人做出如此瘋狂的行徑!”
五條悟看上去就像是要對中原中也發動攻擊的瘋樣,這時,一隻綁著繃帶的手破開了五條悟堪稱無敵的無下限防禦,抓住了他的手臂,就這麼一會兒愣神之際,中原中也對還未反應過來的五條悟臉上來上了一腳。
一堆bug最強咒術師被同樣是bug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壓製住了,失去能力的五條悟,中原中也連異能力都用不上就能一招撂倒。
中原中也從太宰治那裡大致知曉了情況,如今,他對【咒術師】這個字眼隻感到難以形容的憤怒,五條悟就這麼撞到了兩人的槍口之上。
“你沒有資格去為她打抱不平。”
中原中也一腳踩上了倒地上的五條悟的胸膛,他壓低自己的帽子,將怒意滿溢出來的眼神蓋住,“回去告訴那群咒術師,他們欺負萊伊的賬,我一一會找他們討回來的。”
“而你,不許再來打擾她了。”
——
港/黑大樓,Mafia首領辦公室裡,迎來了幾位貴客。
身穿嚴肅的和服,神色嚴肅的老者雙手抱胸與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麵對麵,兩位稍顯年輕身著西裝打扮的一絲不苟的男子正停滯腰背站在老者的身後,上下級關係顯而易見。
“到底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呢?”
森鷗外臉上掛著處理公事時習慣流露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記得我的屬下最近都很安分呢,應該沒有到勞煩異能特務科高層親自出動的地步吧,真是讓森某不甚惶恐。”
“這種試探沒有必要,森鷗外,你應該清楚我是因何事而來的。”
老者打斷森鷗外的寒暄,簡潔明了地進入正題,“我來,是為了令千金的事……”
說到這,老者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真情的悲哀,“關於她,我感到很抱歉,請節哀。”
森鷗外身子微微一頓,隨即微笑道:“看來我的女兒和你們之間還發生了一些我不清楚的事情呢。”
“你真的不清楚嗎?”
“萊伊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
森鷗外在這事上可沒說謊,說實話對於異能省特務科的到來,他不驚訝,但他也是真不清楚他們是為了哪件事而來的。
“……很多時候,為了保護我和愛麗絲不牽扯進不必要的危險當中,萊伊反而會將她所要做的事情瞞個徹底。”
直到最後一刻,才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森鷗外苦笑道:“我好像說起了無關緊要的事呢……還請見諒。”
“不……”
和港/黑相看兩相厭的異能省特務科的人此時也無法去對一個失去女兒的父親冷臉相待,老者似是遺憾般的感慨道:“森萊伊,她為橫濱所做的一切,我們都清楚……對於她的貢獻,我們官方應該有所表示。”
老者將一個信封遞到了森鷗外的麵前。
森鷗外打開了信封。
異能開業許可證——這是從他上任首領之位之後就一直在思考著為組織謀求的東西,沒想到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地送到他的手上……不,也不能這麼說。
“我的女兒對橫濱的幫助,原來隻有這一張紙的分量啊……”
森鷗外肩膀顫抖,曾經想破腦袋也想得到的東西此時被他如丟垃圾般隨手扔到了桌麵上,森鷗外氣笑了,“你這是在侮辱她嗎?”
“沒有任何東西能和森萊伊所做的成就放在同一個天平上,這並非我們的本意……這是森萊伊自己所要求的。”
老者歎了口氣,“你的女兒對你可真好。”
女孩什麼都不說,隻是默默地在乾大事,最終將父親想要的一切悉數地捧到他的麵前,且沒有去要求任何回報。
清楚森萊伊暗地裡為她的養父所鋪的路,異能省特務科的人都懷疑森鷗外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係?才讓他在今生撿到了這麼好的小棉襖。
森鷗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直到異能省特務科的人走了之後,他都一直安靜地坐在能透過窗戶俯瞰到整座橫濱的椅子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孤寂。
“……林太郎。”
愛麗絲的聲音喚回了森鷗外的神智。
麵對欲言又止的金發小蘿莉,森鷗外勉強地勾起一絲微笑,“陪我一起去個地方吧,愛麗絲。”
森鷗外牽著愛麗絲的手離開了辦公室,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就這麼被隨意地丟在了桌麵上,無人理睬。
——
森鷗外和愛麗絲來到了理想之家,因為萊伊的關係,愛麗絲跟著串了好幾次的門,這裡的人都清楚,理想之家的小醫生有一個寶貝的妹妹,知曉愛麗絲驕縱不喜與外人親近的性子,看到她的人也隻是露出了和善的眼神,沒有上前打擾。
牽著愛麗絲的男人倒是第一次見,儀表堂堂,那種上位者的氣場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這是森鷗外第一次來到理想之家這邊,之前隻是遠遠觀望外加讓愛麗絲代替自己過來打探的態度,如今,他親自前來,是重要的事想要找理想之家的院長,那個和萊伊一樣突然出現在橫濱,實力深不可測的男人。
“你找吉田先生嗎?”
織田作之助看著麵前的男人,說道:“他將理想之家的管理權交到我的手上之後,就離開了……我也不清楚他去了哪裡。”
他也離開了?時機上過於巧合了。
森鷗外來晚了一步,他有些遺憾,從始至終,他都不清楚萊伊和吉田鬆陽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