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隻欠東風(1 / 2)

謝非言離開主殿後,一直在殿外候著的崔清河立即迎了上來。

“如何?”崔清河急急問著,神色間憂心忡忡,隻不過礙於殿內的陸鐸公,他也不好說出接下來的話,隻擠眉弄眼地暗示著謝非言。

謝非言看也不看他,大步離開。

“一切順利。”

“……啊?!”

崔清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了。”冷不丁的,謝非言停下腳步,看向了他,“接下來,鎮海衛的日常事務就交給你了。”

“……大人?!”

崔清河越發困惑,心中隱隱發慌。

但前頭的謝非言卻沒有再解釋的意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身後,另兩位指揮使杜同光與司空滿二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出了大殿。

不過同於低調離開的司空滿,杜同光在望見前方鎮海衛二人時當即站定了,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來。

這一刻,杜同光心中嫉恨惡念幾乎要按捺不住。但同樣礙於陸鐸公,杜同光不敢將心中殺意表露分毫,甚至不敢叫住領命而去的謝非言,隻敢將炮火對準崔清河,陰陽怪氣道:“得了,崔僉事,你也彆叫了。這位寧指揮使大人,接下來要乾的可是件大事,哪裡還有功夫管什麼鎮海衛?你千萬不要不知好歹,追上去耽擱了寧指揮使的時間,否則他的差事若出了差錯,你一個小小的鎮海衛僉事可擔待不起!”

崔清河啞口無言。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自家老大搶了杜指揮使的活乾,掙來了一個在陸鐸公麵前露臉的機會,這才叫這位杜指揮心有憤懣,連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鎮海衛僉事都要出言擠兌……且不提這位指揮使大人出言擠兌他一個僉事這事,到底算杜指揮使太過要臉還是太過不要臉,光是寧大人能從杜指揮使手上搶來符甲兵的活,就已經叫崔清河分外驚訝了。

可在驚訝之餘,崔清河還感到了一種隱隱的不安?

——到底哪裡不對?

回想謝非言離去的背影,崔清河頭皮隱隱發麻。

·

謝非言離開城主府後,很快就轉入了廣陵城的大道。

這時,天光大亮,廣陵城的主大道上人聲鼎沸,既有沿街叫賣的販夫走卒,也有遊覽觀光的江湖豪客與各路修士,人員混雜不堪。

謝非言便是在這時走入了主城區。

他的修為本就低微,身上的存在感更是在他的刻意壓製下幾近於無,但他沒有試圖兜圈子,跟沒有試圖將自己身後的尾巴甩開。

沒錯,謝非言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後,定然是有“尾巴”的存在的。而這樣的尾巴,就是陸鐸公的心腹,令萬裡海域都聞風喪膽的紅衣衛!

不同於呼延極手下的鎮海衛,也不同於東方高我手下的符甲兵,紅衣衛與鎮海衛符甲兵雖並稱廣陵城三大殺神,但它的頂頭上司隻有一個,那就是陸鐸公。

除了陸鐸公,他們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也不會擔負除了陸鐸公給予的任何罪名,所以哪怕是陸鐸公的三位養子,在遇到紅衣衛時,都會暗生忌憚。

而此刻,這樣的紅衣衛就綴在了他的身後,牢牢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對於這樣的結果,謝非言並不感到詫異,因為這本就是“必然的結果”。

謝非言知道,早在他提及殳止澤的那一瞬間,陸鐸公定然就對他起了懷疑。因為三年前才從“鄉下”來到廣陵城的寧斐,是很難認識活躍於十餘年前浪陽城戰場上的殳止澤的。

如果陸鐸公肯向寧斐垂詢他認識殳止澤的緣由,那麼還能說陸鐸公愛才,想要給寧斐一個機會,可事實上,陸鐸公什麼都沒有問。

——這便代表著陸鐸公起了殺心!

在這之後,無論寧斐來曆是否真的清白,無論寧斐與浪陽城是否真的有關,無論寧斐與殳止澤有沒有暗中勾連……陸鐸公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寧斐!

而他會將東方高我這件事交給寧斐處理,並不是他對寧斐有多看重,而是想要看看寧斐這人還能不能廢物利用、能不能釣出浪陽城的人或陰謀罷了。

所以,當謝非言發現自己身後跟上了紅衣衛時,他半點都沒感到意外。

然而陸鐸公或許自詡精明,可他絕不會想到,謝非言早算準了他的傲慢自負,算準了他的冷酷無情,算準了他定然不會顧惜養子呼延極的臉麵、將其手下的第一人當作廢子擲出,甚至沒考慮過這位曾為廣陵城貢獻頗多的指揮使萬一當真清白要如何,更從沒想過為廣陵城鞠躬儘瘁的鎮海衛會不會齒冷、平白折損一員大將的養子會不會怨他。

是的,這位傲慢的陸鐸公絕不會思考這樣的事。

所以他傲慢地將殺死東方高我的機會,親自遞到了謝非言的手上。

……

謝非言很快便來到東方高我的行宮前,向司閽的人表明身份,說自己是奉陸鐸公之命,來行宮徹查昨夜三少爺受襲一事。

這座水上行宮的司閽萬沒想到來查案的人不是杜指揮使,而是死對頭寧指揮使,於是臉色大變,支支吾吾地說要向回稟了三少爺才行。

謝非言沒有為難一個看門人的意思,隨意揮了揮手,於是這司閽便如蒙大赦,關了門便噔噔噔跑進了主殿,將消息層層傳入內殿之中。

在謝非言的身後,紅衣衛離行宮遠遠的便停下了,沒有跟近,畢竟修為低微的寧指揮使“發現不了的跟蹤”,“臥病在床”的東方高我不一定發現不了。

紅衣衛雖然不怕東方高我的喝問,但一來他們不應暴露自身,二來沒必要非得跟這位三少爺撕破臉,於是他們在殿外停下後,甚至沒有放出神識,隻用耳朵細細聆聽行宮內的動靜。

而行宮裡頭,那位東方高我或許是被他老子這一手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打心虛了,不知道陸鐸公派寧斐來究竟是什麼意思,於是第一次的,他沒給謝非言下馬威,很快就傳令讓謝非言進了行宮內殿。

謝非言大搖大擺,長驅直入,進了內殿後看也不看床上病得很用力的東方高我,三言兩語就說清了陸鐸公的命令與交待,然後提出要去檢查“刺客的戰鬥痕跡”的事。

東方高我尚不及四十歲,在金丹修士之中,他簡直年輕得不像話,說句毛頭小子都不為過。但事實上,這位廣陵城的三少爺唇上留著兩撇老氣橫秋的小胡子,一身的傲慢自負、目中無人,沒有半點“年輕人”的蓬勃朝氣,令人難以生出好感來。

過往的三年裡,東方高我對著謝非言時,向來像是對待一條狗般,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就連麵對他名義上的兄弟呼延極和陸乘舟二人時,他也從沒給過什麼好臉色,喜怒不定,說罵就罵。

但此時此刻,在聽得謝非言的話後,這位傲慢金貴的三少爺第一次慌了神,色厲內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竟敢懷疑我?!”

謝非言恭敬道:“自是不敢,但刺客涉及歸元宗,我們廣陵城不可等閒視之,更何況被懷疑的人不是他人,而是天下第一劍的弟子。這位天下第一劍向來護短,如果我們廣陵城拿不出可靠的證據就給他的弟子定罪,隻怕他事後不忿,找上我們廣陵城,到時候,我們廣陵城就算有理也說不清了。”

東方高我冷笑一聲,不以為意,隻當謝非言這番話是眼界狹隘、庸人自擾。

畢竟在他看來,“天下第一劍”宮無一又如何?還不隻是歸元宗的一位區區長老罷了!

宮無一他接受了歸元宗的供奉,就定然要與歸元宗捆綁,被歸元宗的利益所絆,既然如此,他東方高我作為廣陵城的三少爺,此刻便是一定要按頭讓沈辭鏡向他低頭認錯又怎樣?宮無一他難道還能煽動歸元宗和廣陵城翻臉開戰嗎?還是為了小輩的意氣之爭,不惜跟歸元宗翻臉也要來廣陵城殺了他?!

——怎麼可能?!

東方高我心中冷笑連連,自認自己看透了人心,吃定了這沈辭鏡。

而他麵前,謝非言隻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說了下去。

“宮長老雖被稱為天下第一劍,但卻並非靠劍術取勝,而是靠其一往無前的劍意所向披靡。他一生從無敗績,無論對何等強敵,劍招都從未使到第三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宮長老雖出身歸元宗,修習的卻並非歸元宗的‘歸一劍’‘無意劍’‘定神劍’這三大劍訣中的任一,而是修習著來自於同悲島的偏門劍訣‘萬悲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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