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超生?不得超生?!!”黑色巨人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敢領了命,來我廣陵城當這個城主?”
“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入我廣陵,即是永不超生!”
黑色巨人驟然動手,那看似笨拙的軀體竟有著難以想象的敏捷,手掌瞬息而至,一掌就將李先生拍成肉沫!
多得可怕的血液狂暴湧出,瞬間將周圍的四人濺了滿頭滿臉。
李先生的魂魄離體,駭然逃竄,然而那黑色巨人似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刻,身上上的怨氣化作絲縷躥出,飛速卷上了這脆弱魂魄,將它生拉硬拽地帶回,送到自己嘴邊,就要一口吞下。
可就在這一瞬間,沈辭鏡眼疾手快,並指一指,一道森然劍氣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劃過這黑色巨人的手腕,將黑色巨人的手掌凝固了瞬間。
李先生的魂魄乘機掙脫黑色巨人的禁錮,飛向天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廣陵。
半空中,黑色巨人的目光終於看向了沈辭鏡。
他盯著沈辭鏡,冷笑一聲:“好啊,好啊,天下第一劍的弟子,沈辭鏡。你當我真的怕了你、怕了宮無一那老兒嗎?!”
沈辭鏡右手持劍,沒有回答這暴怒的黑色巨人,隻是緩步迎向前。
“走吧,接下來的事,已經跟你們無關了。”
“可是你又如何敵得過他?!”燕聽霜澀聲說著。
沈辭鏡沒有回答,沒有回頭。
謝非言看了燕聽霜與布衣和尚一眼,歎笑道:“走吧,你們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足夠了。”
說著,謝非言跟上了沈辭鏡,與他一同迎向了那黑色巨人。
“那你們呢?!”
小和尚失聲道。
謝非言搖頭,沒有回答,亦沒有回頭。
身側,沈辭鏡看了謝非言一眼,眨了眨眼,露出淺淺笑意,是一如既往的毛茸茸的可愛。
是隻有謝非言見過的可愛。
謝非言心念一動,突然歎了口氣。
“抱歉啊,小鏡子,原諒我吧。”
沈辭鏡一怔,臉色一變,口中話語還未吐出,就見謝非言突然揚聲向陸鐸公喝問:“老鬼,死後見過你那個鬼兒子嗎?他可有告訴你是誰殺的他?!”
“彆!阿斐!”
下一刻,前方的黑色巨人驟然將目光轉向謝非言,那恐怖的壓力如排山倒海一般。
“是你?!”
黑色巨人咬牙切齒,聲音終於化作驚雷,引來雨雲。
“你就是——謝非言?!!”
謝非言大笑起來。
“沒錯,沒錯!我就是謝非言!”
這一刻,謝非言體內靈力逆轉,主動打破了體內兩種僵持不下的火焰,將這火統統化作焚天之火。
“十方流火……老鬼,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十方流火吧!”
他棄了刀,也棄了身旁那人,化作了巨大的流星與隕石。
無儘的火焰從他身上流瀉而下,呼嘯成海,瞬息化作了人間煉獄!
那火焰流經之處,沙石化作岩漿,海水步步後退,而當謝非言直接撞向黑色巨人懷中時,竟連那黑色巨人都不由得慘叫一聲,胸口瞬間被融開一個巨大空洞!
雖然很快的,這空洞就被無儘的怨氣填滿,但這一瞬間的失利,依然令黑色巨人發出了憤怒狂吼。
“謝非言,謝非言!”他狂吼著,“我一定要殺了你,以報我兒慘死之仇!”
謝非言大笑喝斥:“那就來吧!就讓我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遠處,沈辭鏡心中大急,萬萬沒想到謝非言竟就這樣轉頭丟下了他,主動將黑色巨人的殺意攬了過去。
他又氣又痛,卻來不及想更多,就要趕上前去為謝非言助力,然而在這一刻,就在他剛向前踏出的這一瞬間,他不但沒有迎向前,反而飛速後退,一眨眼就退到了廣陵城中,退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書齋內,而他麵前的,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書生。
他文質彬彬,麵容雖然笑著,卻像是含著愁苦,雖身穿書生的衣服,掛著書生的折扇,但他卻怎麼看都不像凡人。
沈辭鏡定睛一看,發現這人赫然是數個時辰前才賣過沈辭鏡《如夢令》典藏版的書齋老板!
沈辭鏡心急如焚,厲聲道:“你將我帶回來作甚?!”
書齋老板也不生氣,道:“那惡鬼不是你能力敵之人。我與你師父有舊,自然看不得你去送死。”
“非是送死,而是死不可退!”沈辭鏡聲音越發嚴厲,“如今我既是廣陵城修為最高之人,那麼我就不可在這樣的時候離開,不可在這樣的時候退下!”
“哪怕枉死此地?”
“隻要有一人因我而活,那就不是枉死!”
書齋老板搖頭歎息:“你還是太過年輕,才會說這樣天真的話。”
沈辭鏡不悅拂開書齋老板的手:“如今事態緊急,沒工夫跟你饒舌!你既不願動手,也莫要要攔我就是!”
沈辭鏡掉頭就走。
但書齋老板隻是一聲歎息,就將他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你如此怒形於色,到底是為了那個惡鬼,還是為了那個人?”
沈辭鏡掙脫不得,心中越發惱怒。
“與你何乾?!”
書齋老板歎道:“我隻是想問你,他既已決定拋下了你,你又何必這樣上趕著?”
“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不是早已心知肚明了嗎?”書齋老板摸著自己的扇子,將它寸寸展開。隻見這扇子扇柄上刻著風月二字,外表平平無奇,內裡的一根根扇骨卻全都是由灰白的骨頭組成的,這骨頭不知是何來曆,但人一眼望去時,竟能從這骨頭上瞧見隱隱劍光!
書齋老板愛惜地輕撫扇麵,惆悵歎道:“沈辭鏡,你本是……”他一頓,改了口,“沈辭鏡,你本就天生知曉人心人意,那人抱的什麼心思,你知,我知,又何苦這般自欺欺人?他拋下了你,便是拋下了你,無論你如何否認,他的確是這樣做了。”
沈辭鏡稍稍沉默,而後道:“他隻是太愛重我了,舍不得見我去死,所以才做了這樣的事。我不怪他。”
書齋老板麵容越發顯得愁苦哀傷。
“沈辭鏡,你要知道,人最不該有的,便是這一意孤行的‘我為你好’的心思。它傷人至深,還叫你恨無可恨。如今,他既會因舍不得你而拋下你一次,日後,他就能因‘為了你好’而拋下你第二次。若他一意離你而去、一意孤身赴死,到時候你又要如何?”
“不會的!”沈辭鏡固執道,“他不會這樣的。”
“若他真的做了呢?”
“那我就追上去,將他帶回來。”
“但如果……你帶不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