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辭鏡是被樓上震耳欲聾的拍門聲驚醒的。
“小師妹,快起來快起來,彆睡了!”
“劉師弟,醒了沒?我們該走了!”
“大師兄,白玉京的宴席何時開始?我們最遲可以何時到?六師弟他叫不醒呀!”
“……”
樓上混亂的聲響幾乎瞬間就將沈辭鏡驚醒。
他睜開眼,下意識往身邊一摸,空的。
沈辭鏡拉下了眼上的布帛,環視一圈,發現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手上這條殘留著體溫的布帛,和床上淩亂的痕跡提醒著他的真實,他幾乎要以為昨晚的放浪形骸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
——每一次醒來,自己都是被留下的人。
沈辭鏡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和失落,但他來不及細想,因為樓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多,甚至開始提到沈辭鏡了。
“沈師兄呢?他在何處?”
“我好像聽說他要去山城買點什麼,可能要晚點回來。”
“可這都第二天了啊!”
沈辭鏡不敢再耽擱,迅速起身穿好了衣服,將客房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痕跡統統毀屍滅跡後,再在客房桌上留下一錠銀子,便匆匆離開。
他向懷裡一探,摸到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偶。
這是他親手所刻的木偶,刻的人正是謝非言。
兩天前,當沈辭鏡隨著師門一行人在這座山城落腳後,他聽聞當地山城有一絕正是木雕,於是生出興趣,慕名前去。最初,沈辭鏡本想要買下一件木雕作為給謝非言的禮物,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買來的東西哪有親手做的更有誠意,於是耗費重金,向這匠人低頭請教,去看去學,花費了一天時間才刻出了這個略有些粗糙的木偶。
這木偶是以謝非言為模樣刻的,但所刻的卻不是謝非言平日裡慣來的輕慢高傲或是冷肅酷厲,而是寥寥幾次對他開心大笑的樣子。沈辭鏡覺得,這時的謝非言,在發光。
當時,那為期一天的木匠師父瞧了一眼,讚歎道:“小娃果然就是聰明些,雖然把個俊娃娃刻成這樣子,但卻已經有神了哩!”木匠師父一頓,道,“這一定是你重要的人吧,友人?兄弟?”
沈辭鏡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隱秘的開心甜蜜。
“是我重要的人,但不是友人,也不是兄弟。”
而是比友人或兄弟更為重要、更為親密、更密不可分的人。
沈辭鏡喜滋滋地把自己的第一個作品收藏了起來。
不過他並沒打算將這個新手的練手之作送給謝非言當禮物,因為這樣顯得他一點都不誠心。
他隻是忍不住想要將這樣開心的人珍藏起來而已。
可是昨晚……等等,昨晚阿斐不會看到了吧?
應該沒有吧?
他還想給他一個驚喜呢!
抱著這樣亂七八糟的念頭,沈辭鏡麵無異色地回了樓上,若無其事混入季師兄那雞媽媽帶的一群小雞中,一路上山。
沿途,歸元宗遇上了無數前去白玉京的門派,在經曆了無數或熱情或虛情假意的寒暄後,一眾門派弟子們終於來到了白玉京前。
白玉京是一個家大業大的門派,否則也不至於搶了歸元宗的地位,成為了道門魁首!
但在近千年前,白玉京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門派。這小小門派,從沒有過像歸元宗那樣的仙人師祖,也沒有過同悲島那樣的傳奇故事——但它卻出了一位伯樂“縱雲真人”,選中了一匹千裡馬“青霄道人”。
於是數百年後,青霄道人搖身一變成為青霄仙尊,白玉京也就像是雞犬飛升裡的“雞犬”那樣,在青霄仙尊的扶持下一路扶搖直上,終於在距今三四百年左右的時間時,化作了佇立在北雪海內的龐然大物,甚至將歸元宗都踩在了腳下。
是的,白玉京沒有過傳奇故事,沒有過傳奇師祖。
但它的傳奇故事正在進行,它就是傳奇的本身!
這一會兒,白玉京山門前,無數訓練有素的弟子正垂目等待。他們年輕尚輕,唇紅齒白,站在繚繞的山霧中時,就如同神話故事中那些引人上九霄的仙童般,隻一個照麵就鎮住了一些小門小派。
之後,見到眾門派的人後,這些仙童也不怯場,有條不紊地將眾門派引入門中,沿途還自豪地介紹門內的各個風景與建築。
“我們白玉京坐落在連天山脈之上,共建有五城十二樓,每一樓在建時都選擇了山峰峰頂,並且每一樓有棧道相連,這是為那些沒有修為的弟子提供的方便,好讓所有弟子都能迅速通行無礙……”
“被這些樓圍在中間的最高那處,名為觀天台,是眾弟子聽道、修行、做日課的地方……”
“在連天山脈的西北處有一座鏡湖,十分美麗,但那湖是雲霄公子練劍的地方,多年來留下無數劍氣,若是不足金丹期的弟子切記莫要靠近,以免傷了自己……”
“連天山脈的東邊,也就是問天樓那座山峰下,是無儘的遲行海,那海風吹到山上時已是非常淩冽了,若是沒有築基期的修為,哪怕是靠近那海風都會被其所傷……”
“……”
在這些仙童們的介紹中,其它門派的人豔羨地看著這一切。雖然此刻大家都知道,這其實就是白玉京展露實力、炫耀勢力的一種手段而已,但當這所有修士夢想中的仙門展露眼前時,眾人也不由得沉醉其中,哪怕偶爾有些門派的長老沒端住身份,忍不住說了些酸話,可在白玉京這劈頭蓋臉的“老子就是第一仙門”的氣勢下,他們說著說著便自己悻悻住嘴了。
眾人隨著這些道童們逐漸深入,對白玉京的了解也就越深。
但很快的,有人提出了疑問。
“那一座樓是什麼地方?”有人指向了最北邊的那座高樓,“白玉京每一座樓都有棧道,為何那座樓沒有?”
“那座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