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言而喻。
謝非言的臉色難看極了,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楚風歌看了他一眼,輕輕將他牽入冰潭。
“來吧。”
這具分身入了冰潭後沒多久便消融了,而後,冰潭之下翻騰的熱量似乎越發可怖了。
謝非言停頓了片刻,幾乎想要轉身離開,但當他感到冰潭之下逐漸失控的熱量時,卻又強迫自己順著冰潭中的玉石台階繼續走了下去。
冰冷的潭水沒過頭頂,冷一陣熱一陣。在這樣古怪感覺的繚繞下,謝非言再一次想到了沈辭鏡,那個會向他撒嬌,會愛他,也會告訴他要愛自己的人。
“不要回頭。”冰潭深處,有人歎息,“既已做出選擇,那就走到最後。”
不要後悔,不要回頭。
謝非言知道,所以他從沒後悔,從沒回頭。
他隻是……隻是忍不住想起那個人而已。
那個好看得像是會發光的人。
謝非言繼續走了下去,一路走到了冰潭底部,看到了那渾身□□,冷白的皮膚下卻像是有熔岩翻湧的人。
他閉著雙目,神態寧靜,像是謝非言,像是胥元霽,像是世上的任何一個人,卻又不是任何一人。
然後,他向謝非言伸出手。
“來吧。”他說。
謝非言像是著了魔,一步步向他走去。
但在最後一步時,他停下來了。
“我會忘了他嗎?”
“你會忘了痛苦。”
“我不明白。”
“沒有未來的人,不會有愛,也不會有痛苦。你會為了所有的人而活,而後為了所有的人而死。”
謝非言沉默片刻。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謝非言說,“我想要的,隻有一個人,一件事而已。”
對麵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為何你這樣愛他?”
謝非言反問道:“你就是我,你難道不明白嗎?”
那人坦然道:“我不明白,我從未愛過任何人。”
謝非言質問道:“那你為何救人?”
“因為他們想要活著,而我無所謂可活可不活,所以我決定將活下去的機會讓給他們,僅此而已。”
謝非言明白了。
楚風歌心中懷著的非是小愛,而是大愛。這樣的人,自然不明白癡迷於一人時的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謝非言負手而立,歎道:“我不想變成你這樣。”
“為何?”
“因為你是餘燼,你無欲無求,除了那個目標之外,你什麼都不需要,也什麼都不想要,你活著如同死了,但我——我還有,還有不甘。”
到了這一刻,楚風歌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眼漆黑如同深淵,幽深卻又虛無,是什麼都沒有的黑暗。
楚風歌道:“你終究是不願成為‘楚風歌’。”
“是。”
楚風歌歎了一聲:“但你會做我想做的事,對嗎?”
“是。”
楚風歌再次向他伸手:“那麼,來吧。”
“從此以後,沒有楚風歌,隻有謝斐。”
……
三天又三天,三月又三月。
靜海幽地天空上的紅雲不斷翻滾,那顏色越是濃烈,那氣息就越是可怕。
無數的魔修與影魔都看到了天上那翻滾的森然紅雲,心下忐忑,惴惴不安,不由自主地來到了魔宮外的山下等待。
一日複一日,一月複一月。
山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忐忑仰望山頂魔宮的人也越來越多。
終於,一年後,魔宮大門轟然敞開,一人披著顏色濃鬱的紅衣,赤足走過冰冷的宮殿,站在那最高處,垂目看著眾人。
他麵容冷厲,眉飛入鬢,不笑時分明如高山之雪凜然不可侵,笑起來時卻又帶著入骨風流,幾欲晃花人眼。
然而他周身濃重的威勢,卻叫任何一人都不敢抬頭看他。
“自今日起,我就是靜海幽地的主人。”
他大笑起來,聲音傳遍人間。
“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楚風歌,而隻有我——魔尊謝非言!”
片刻沉寂後,靜海幽地的魔修們齊齊俯首,聲音在空中回蕩:
“見過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千秋萬代,萬世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