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夢境,魂魄重歸體內後,沈辭鏡再也按捺不住,離開偏殿,想要向東海龍王告辭,去尋那個狡猾可恨又可憐可愛的傻子。
在路過那來曆不明的古鏡時,沈辭鏡腳步一頓,到底還是用袖裡乾坤的法術將它收了起來。
他匆匆與東海龍王告辭,不顧東海龍王的挽留,匆匆離開了這海底龍宮,離開妖族聚集的無色/界,回到人間。
這些年來,沈辭鏡一直都知道謝非言就在大海的另一邊,以魔尊之身坐鎮靜海幽地,隻不過他從未深想,也從未試著去找對方,甚至拒絕去聽所有有關靜海幽地的事,隻自顧自埋頭苦修。
曾經的沈辭鏡以為這是正確的決定,現在的他卻忍不住心中的焦慮與懊惱:當年的他怎麼就沒有多注意一下謝非言的去向?當年在師父和掌門談論靜海幽地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有多聽一會兒?這會兒在這偌大的靜海幽地中,他要如何去尋謝非言?!
正道與魔門向來是死對頭,他若貿然闖入靜海幽地,定會如同沸油潑水般,一發不可收拾,遭到所有魔修的圍攻。
他對那些魔修半點興趣也無,不想浪費分毫時間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找到謝非言,在一個隻有他與謝非言二人的地方,問清當年的所有,看看這個可恨的狡猾鬼在離開他的這些年裡到底過得怎麼樣。
——但他要從何找起?!
沈辭鏡難掩焦慮。
而更令其雪上加霜的是,他才思考了沒一會兒,就感到腰間玉佩開始發燙。
這是沈辭鏡留給他那不成器的徒兒的傳訊玉佩。
沈辭鏡捉起玉佩,輸入靈力,於是一聲惶然慘叫響起:“師父救命!!!”
沈辭鏡:“……”
沈辭鏡剛猶豫一下,於是第二道傳訊便就緊隨其後。
“十萬火急!師父!你再不來就見不到你的好徒兒了!!”
沈辭鏡眉頭深皺,忍耐歎氣。
他最後再看了一眼那靜海幽地後,終於化作流光,向滄浪大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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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夢界中,謝非言在結束了第一個夢境後,就再難以麵對那個夢中的人。
他無言以對,無顏以對。
謝非言倉惶避開了那些渺渺的光,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件事,強迫自己走向夢界深處,不再回頭,也不再停留。
後來,也不知走了多久,謝非言聽到夢界深處竟有人聲響起。
他大感詫異。
夢界中的夢妖,隻有模糊的自我意識,也能進行粗略的交流,但它們卻沒有完備的發聲器官,所以當然就不會發出說話的聲音。
可謝非言此刻卻聽到了人聲——為何?
這夢界所處的位置,並非是常人能夠誤入的地方,而對修士來說,夢界雖然資源豐富,但太過危險,收獲與付出不成正比,因此來的人也少之又少。
可為何方才前方卻有人聲響起,而且好像不止是一人兩人的聲音?!
謝非言實在很難想象竟還會有一群人結伴來到夢界。
他頓時心生疑竇,不動聲色地開始向那發聲處靠近。
但謝非言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去,竟叫他撞破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
有道是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無色/界與人間的時間也大致如此。
在沈辭鏡從進入無色/界後,雖他自感自己不過是在龍宮內小憩了一會兒罷了,卻沒想出來後,人間已過了一年。
這一年中,對沈辭鏡的弟子宋執安而言,那可謂是跌宕起伏,波瀾壯闊。
前半段時還好,他下了山,見識了無數人間的風情異景,也結交了無數同輩,且因師父和師祖的緣故,受到眾人的客氣相待,再加上他自身實力與皮囊都相當不錯,因此這樣的客氣又很快化作追捧,叫他很是飄飄然了一陣。
但很快他便受到了打擊——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竟然輕易打敗了他!
分明二人年齡相近,修為相近,甚至一水一火的屬性也是互相克製,沒有強弱之彆,但偏偏那人就是毫不費力地擊敗了他!
宋執安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輸給那人時對方嗤笑說的話:
“你手裡拿的東西,當真能殺人嗎?莫不是什麼玩意兒吧!”
那時宋執安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聽到這話後又急又羞又怒,斥道:“劍乃君子之器,而非殺人之器,我敗給你是我劍術不精,但你怎可用能否殺人來衡量他人的劍術?!”
“蠢貨。”那人冰冷嗬斥,“劍也好刀也好,歸根結底都不過是殺人的東西,是凶器。而那些所謂的百兵之首、君子之器,不過是後人的牽強附會罷了。你分明手持凶器,卻連殺人都做不到,還以‘君子之劍’來自稱、洗白自己不敢奪人性命的懦弱,真可謂是愚蠢至極!”
宋執安氣得幾乎要跳起來:“誰說劍器就一定要殺人才行?難道不以傷人為目的的劍術就這樣不值一提?!”
為何人一定要以傷害他人為目的才能揮劍?
為何人就不能是為了保護自己,甚至隻是因為喜歡劍而揮劍?!
宋執安有著十二分的不服氣,認為對方性情偏激,戾氣太重。
而那人自然也是難以認同宋執安,覺得宋執安優柔寡斷,天真愚蠢。
二人話不投機,一拍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