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玄珠子(1 / 2)

謝非言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了。

或許是十天半個月,又或許是一年半載……誰知道呢?

謝非言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或許是某座地牢,或許是某個密室,又或許是某個法寶內……誰在乎呢。

他隻是坐在黑暗狹小的房間中,凝望著窗外永恒的黑夜,身旁是陣陣惡鬼的哭嚎,和時有時無的佛音。

謝非言的思維一片混亂。無數淩亂的記憶碎片從腦中閃過,而後又消失不見。

這奇怪的感覺令他感到自己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我是誰?

謝非言。

——你真的是謝非言嗎?

是的。

——再想一想吧。

再想一想吧。

於是他安靜地坐在這黑暗中,日複一日地思考,從未想過從這黑暗脫身。

他並不像是被關在了這裡,而像是回到了歸處。雖然他的思維還是混亂,雖然他仍未想起任何一個關鍵的問題,比如說他究竟是誰,比如說他為何會在這裡,比如說外界是否還有誰在等待著他……這些他統統都想不起來。但他並不驚慌,反而信服地聆聽黑暗中那時有時無的佛音,仿佛自己的每一寸靈魂每一寸思維,都逐漸與這些佛音融為一體。

有時候,當黑暗中的佛音非常清晰時,他會在睡夢中模糊中想起一些似乎發生在極久遠以前的事,想起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對話與經文,但醒來後他又會遺忘大半。

他記得有人告訴他,說他命格奇特,一生坎坷,難得善終;接著又有人囑咐他,人間大難,此番奉帝君之命下凡補天,定要竭儘所能,才能救得三界;可最後又有人同他說,他本是佛祖點化的一顆佛珠,但在佛前聆聽了萬萬年後竟都難以修成正果,所以他決定下凡轉世成人再以人身得道,隻盼能以此修成正果,功德圓滿……

這些記憶,紛亂繁雜,似是而非,相互矛盾。當它們統統湧入腦中時,他的頭就開始劇烈作痛,恨不得一掌將腦袋拍碎作罷,可他又恍惚記得自己似乎答應過什麼人什麼事,於是這一掌便遲遲拍不下去,隻能倒頭睡去。

他睡了醒,醒了睡。

可他不是每次都能順路睡著的,因為在他的“牢房”外,時不時會有一個聒噪煩人的聲音響起。

“嘿,那邊的,你是被抓進來的還是自己進來的?”

他不記得了。

“你怎麼一直都不出聲?是啞巴嗎?”

他隻是不想說話。

“這鎮魔塔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更彆說鬼了。老子被關在這裡三百多年了,一聽到那要命的和尚念經聲還是頭疼得緊……這些禿驢,強買強賣,老子又不求超生不求圓滿,他們硬要把我捉來要我去投胎,我不去他還把我丟在鎮魔塔裡要強行超度我,你說他們這是不是多管閒事?!”

他聽了,竟下意識道:“可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你死了不去往生,則必然會擋住你身後想要去往生的人的路。他們倒也不是非要管你這閒事,而是不得不管罷了。”

“喲?我還道你也是被抓進來的,原來是隻小禿驢?”

他皺眉:“我不是。”

那人不信:“能進這鎮魔塔的,除了我這種妖魔,也就隻有聖雲禪院的那群禿驢了!你進了這塔,又不恨那群禿驢,不是小禿驢又是誰?”

他聽了,又是不悅,又是疑惑。他一邊覺得這人非此即彼的腦袋實在過於不好用,可能是這麼多年被關傻了,一邊又覺得這人說的也有些道理。

畢竟,他來了這地方,心中卻並無怨恨,也沒想過要出去,難道真的是他自願來此的嗎?

但是,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很快便又睡去了。

之後,在斷斷續續的醒與睡的交替下,他從隔壁那人的嚎叫和嘮叨中,逐漸明白了這裡是鎮魔塔的最深處,關押著數不儘的妖魔鬼怪,也有數不儘的自願進入塔內超度妖魔的僧人。而他聽到的那些斷斷續續的佛音,就是從遠處僧人們口中發出的。

他也明白了,這座鎮魔塔雖說是塔,但卻是一個連接著異空間的法寶,所有被關在塔內的人,其實都被關在一個異空間裡,所以這裡沒有晝夜之彆,也沒有時間之分,唯有當鎮魔塔有新人來時,才能知道外界到底過了多久。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開口問那人自己來了這塔多久,又或者是問有沒有人來找過他,可這樣的衝動很快消弭在沉沉的佛音中。

他閉上眼,又一次睡了過去。

這一次他可能睡得比較久,因為當他醒來時,原本空蕩蕩的“牢房”多了好幾座,挨在他“牢房”的附近,而原本隻有無聊至極時才會響起的老鬼的嘮叨聲,也變成了鄰居一樣的家長裡短。

“你知道嗎,仙尊換人了。”

“什麼?仙尊換人了?”

“對對,彆說仙尊換人了,就連魔尊都換人了,而且他們還是一對!”

“啥玩意兒???”

“嗐,這你就驚訝了?那你要知道仙尊已經跟魔尊拜過堂甚至已經等了魔尊快兩百年了你不得嚇暈過去?”

“……我的確快要暈過去了。”

“……”

當然,人多了,事情就會亂。

所以偶爾,這些充滿了八卦的嘮叨,也會變成特定某幾人的激情辱罵。

“……你殊元老狗就是不懷好意!死都死了,還非要拉我下水!你怎麼不死乾脆一點死徹底一點?昂??”

“我呸你個歸虛子,你做都做了,還怕我說?而且送你來這兒的難道是我?分明是你那位好徒兒季於淵!而將你押來的,更是你歸元宗的那位好仙尊!怎麼?歸虛子,看看你現在的下場,你現在有沒有後悔當年收了你那好徒弟、收了那位好仙尊?”

“嗬,我再怎麼如何,也好過你這老狗!先輩辛苦創下的千年基業,毀於你手,好不容易養出個仙尊,還被你連累得入魔西逃,一藏就是數百年,甚至就連那些首席,都一個個死了……你說說你殊元子是不是災星?你這老狗,上克父母師門,下克徒子徒孫,你現在出去人間問一圈,誰人不恨你殊元子死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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