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維楨一時失笑,這副戒備的模樣讓他想起國子監歲試時,同窗們擔心被人偷窺試卷時的模樣,不過是幾句祝福,有什麼好戒備的。
即便不用看,他大概也能猜到寫了什麼,便非常君子地收回目光,等她終於寫完塞好紙條,兩人才一起去放河燈。
河邊擠滿了人,兩人選了僻靜處相繼放下河燈,葉蓁蓁看著河燈順著河水慢悠悠地飄走,很快就混跡在千篇一律的河燈之中,辨認不真切了。
但寄托的情絲,卻縈繞在懷,久久沒有散去。
——是的,她剛剛之所以遮遮掩掩不願讓崔維楨看,隻因為她在紙上寫上了對另一個時空親人的祝福,若是讓他看到了,難免說不清。
雖然隔著一個時空,但她希望家人能夠收到她的祝福,一生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每當新年團結的時候,葉蓁蓁格外思念另一時空的親人,愁緒在心中鬱結,免不得在眉宇間彰顯了幾分,崔維楨察覺到異常,眸光微凝。
他輕聲問道,“你是在思念遠在臨西縣的家人嗎?”
此情此景,他隻能有此猜測了。
差不多也是這樣了。
葉蓁蓁無法解釋,隻能點頭應是,崔維楨對此毫無辦法,隻好轉移她的注意力,他指著河燈說道,“此河與皇宮內院相通,每年上元節都會有妃子的宮婢放河燈祈福,因此家裡有人在宮內的,都會特地在河邊守著,就盼著能看到自家人寄出來的河燈呢。”
葉蓁蓁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好奇地問道,“聽說宮女每月都有機會與家裡人見麵,她們家人為何還要辛辛苦苦地守在河邊大海撈針?”
她左顧右盼,還真看到不少在河裡撈河燈的人,應該就是那些宮女的家人了。
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這樣的場景,隻是想想就覺得心酸。
崔維楨搖了搖頭,“有機會見家人的,大多是主子麵前有頭有臉的宮人,或者是有銀子打點到位的,一些身份低微的小宮人,很難有機會見到家人。”
葉蓁蓁心中惻然,再看那些撈等的百姓,目光多了幾分憐憫,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同——他們並不是漫無目的地撈燈,似乎是有的放矢的。
“你也看出來了是嗎?”
崔維楨對葉蓁蓁的細心表示讚許,說道,“宮內的河燈與宮外的有差彆,再加上各家都有獨特的暗號,他們家人隻需要看河燈上的標記,就知道是不是自己所等的河燈了。”
葉蓁蓁點頭,跟前正好有一盞河燈飄過,材質與樣式果然有彆於他們在河灘上買的普通河燈,她好奇地瞄了一眼,隱隱可見裡麵的字條,“爹娘”二字清晰可見,應是家書無疑了。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骨肉分彆,果然是千古愁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