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另一處的氣氛卻不如這般輕鬆。
房間內,本該是病得下不了床的周訓庭,卻與崔維楨在對坐飲茶,兩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嚴肅鄭重,周圍連個伺候的下人也沒有,似乎在商討著什麼大事。
崔維楨把杯中茶飲儘,淡淡的茶香在口腔內彌漫,他才漸漸從方才那個令人驚駭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問道,“消息屬實嗎?”
即便有茶水潤喉,他的聲音依舊帶著艱澀和沙啞。
周訓庭非常理解他現在的心情,畢竟他聽聞這則消息時,比崔維楨還要失態,直接把剛喝下的藥給吐出來,被他爹訓斥了一個多時辰。
如果他爹現在在場,肯定會稱讚崔維楨才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君子本色。
腦海裡亂七八糟地想著事情,並不妨礙周訓庭回答崔維楨的話,“是我爹聽到的風聲,似是是某個士子在考完試後喝醉了酒,嘴上沒把門炫耀了出來,即便後來封鎖了消息,還是走漏出來了。
有士子在會試中作弊。
目前還不知道作弊是什麼形式,是個人挾帶,還是試題提前泄露,但不管是那一種,都是個讓人聞之膽寒的消息。
縱觀曆史,會試上但凡出現作弊的行為,每次都會以血流成河為收尾,大周朝曾出現過兩次大舞弊事件,涉及士子全部被斬首示眾,家人儘悉被流放,親族所屬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這般的鐵血手腕威懾了天下士子,無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會試上徇私舞弊,隻是萬萬沒想到,才過去六十年,已經有人忘記舊日血的教訓,開始頂風作案。
周訓庭嚴肅地說道,“在消息沒有證實之前,最好不要與其他士子有什麼聯係,免得惹禍上了身,到時候招惹了一身麻煩,有理也說不清了。”
以往也不是沒有倒黴的士子卷入舞弊案中,被冤枉錯判,毀了一生的,但這種事情,皇帝都秉承這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若真是惹了一身騷,那是真的說不乾淨了。
這也是周訓庭一直在裝病的原因,並不是他犯了懶病,而是被限製了人身自由——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呼朋喚伴去瘋玩了。
他原本還想讓人去提醒崔維楨,沒想到他就登門了。
崔維楨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慎重地點了點頭,“多謝了。”
因為名聲在外的緣故,他在考完試後就受到許多邀請帖或者是拜帖,因為在病中的緣故,他都推辭了。
現在他病一好就沒有了推辭的理由,若不是有周訓庭的提醒,他極有可能會不知不覺地掉進坑裡。
想到這裡,他免不得驚出一身冷汗。
周訓庭也意識到崔維楨的處境,忍不住擔憂地問道,“你要怎麼辦?距離放榜還有一個月,你總不能閉門不出,誰也不見吧?”
他來周家拜訪,就說明病已經好了,沒理由再拒絕人了。
那可是得罪人的事。
崔維楨已經冷靜了下來,給兩人的茶盞續了茶,氤氳的霧氣模糊了他的麵容,連語氣都氤氳了水色,清澈而鎮定,“放心,我已經有了主意,絕對不會讓人挑出半點錯處。”